入了夜,租界寶善街東化興裏,由於戰亂,如今妓院的生意大不如前,幺二堂子“怡香院”門前,老鴇林貴玉使盡渾身解數招徠客人,笑得一雙眯縫眼都陷進肉裏去了。簡亦雖不是這裏的常客,卻是一派嫻熟作態,一邊嬉笑著伸手去捏門口迎客丫頭身上的腰肢肥肉,一邊步態輕盈地踏入了怡香院的木門內。
妓院是一個娼盛年代中的畸形世界,妓女們在這個畸形世界謀生,因此也養成了畸形的是非觀與價值觀。在她們的世界裏,如何攬客生財是唯一的人生目的。她們以恩客的多少與身價的高低來一爭高下,誰的恩客多、身價高,誰就有麵子夠風光。
花聽換了一身裝扮,氈帽襯衫一字胡,遲簡亦30秒步入店內,可還沒走到店門口,老鴇急吼吼地扭著臃腫的腰身撲上前來,“這位小哥看著很麵生呐,是第一次來吧?我瞧著你這麼風流俊俏,一看就都是大老爺呀,放心跟我來吧!我一定要讓我們這裏最嬌嫩的小姑娘陪你!”這位老鴇拉著花聽的手就將她往店門內帶,“來來來!讓這位小爺挑姑娘!”深怕生意逃了似的。
古色古香的怡香院,粉紅輕紗隨風搖曳,飛舞間陣陣濃鬱香味襲麵而來,輕紗後,朦朧可見數道妙影交錯,環肥燕瘦,姿態各異,風情萬千,似彩蝶般翩翩起舞,細看之下,個個柳眉媚眼,眼底藏春,身姿玲瓏,嫣然一笑,勾心勾魄。
花聽不大自在地將胳膊從這位熱情老鴇的臂內掙脫,壓了壓帽簷的同時也壓粗了聲線,“不急不急,先讓我坐下來喝口茶。”
老鴇殷勤地命人將怡香院內的頂級茶葉送上,轉身一刻也不敢怠慢地為幾位大老爺們喊姑娘去了。
花聽與簡亦的茶桌相隔十米,剛剛好的距離,無論是肢體動作還是細微的麵部表情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
一位嫖客摟著個姑娘同姑爺擦身而過走下樓來,花聽瞧見了簡亦倒叩在茶桌上的一個小小暗示,心下便知這位嫖客就是他今晚的目標。
嫖客長得又矮又醜,花白的發絲油膩膩地糊在腦後,一邊走一邊將肥厚的手掌在姑娘的腰臀間滑來滑去,還吵著嚷著要吻別,姑娘一邊罵著“死鬼”一邊嬌笑著送上自己的香唇……嫖客滿意了,收了手正了正神色,朝大堂一側的茶間走去。
妓女轉過身來,朝幾位客人飛著媚眼,鮮紅旗袍衩開得極高,晃出白膩的大片皮膚,勾得客人心癢難耐。
她在花聽的茶桌前站定,不等邀請就坐了下來,一邊替茶桌上的空杯滿上茶水一邊語調嫻熟地招攬道:“小哥怎麼一個人?不寂寞?”
“不寂寞。”花聽真想翻白眼。
這位妓女花枝亂顫地咯咯咯笑起來:“那我陪小哥玩玩?我叫紅香,”她笑得燦爛如同春花,伸手撫摸了一把花聽這張俊俏白皙的麵龐,吃驚地感歎道,“小哥皮膚真好,平時怎麼保養的呀?”
花聽一副不大感興趣的模樣逐客道,“你走吧,去把你們院裏最漂亮的姑娘給本少爺找來!”
妓女一愣,顯然不高興了,一哼聲轉過身來,扭擺腰肢朝樓梯上走去。
此時簡亦的身前已經站了十來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像參加選美大賽似的等著要他挑定,仔細一瞧,還個個都是20歲出頭的“小嫩模”,臉蛋身材樣樣不缺!她們的旗袍衩一直分開到大腿根部,魅惑而浮誇,蹬著高跟鞋的一雙小腿纖細而修長,白嫩而光潔,閃耀著毫無遮攔毫無羞恥的欲望光芒。
對於簡亦這位名副其實的款爺,老鴇可不敢怠慢。
誰不知道簡亦的父親是國民政府財政部身居要職的高官,母親是上海百年望族的千金小姐,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豪門公子,在南京上海兩地都有雄厚的家族產業。不知道多少富家小姐希望能嫁給他,可惜他眼光很高,偏偏喜歡了上海灘惡勢力老大白起鴻的女兒,傳聞說他覺得這位白小姐很特別,不同於一般的庸脂俗粉。
老鴇偷笑,不同於一般的庸脂俗粉?還不是上妓院消遣來了?男人嘛不都一個樣,新鮮勁兒一過,管你傾國傾城還是閉月羞花,老子說膩就膩了。
簡亦看似隨意地點了隊伍為首的兩位姑娘,竟是裏頭姿色拔尖的,花聽一聲冷笑,簡亦調皮地剜了她一眼。
“小哥,不如讓丁香來陪你?”
花聽聞聲轉過頭,一名姿色平庸且看著有些上了年紀的“老妓女”正挨著她的肩膀緩緩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