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2 / 2)

簡亦端著一個手掌般大小的藥碗,在冬日暖陽下笑得極其可愛,他快步走到花聽跟前,蹲了身子便要喂她,“你們兩個不要趁我不在又想打什麼鬼主意。”

花聽安靜地喝了一口,瓷勺便輕輕地落入碗中,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紋。

“居然連老薑也沒有告訴我,”長長的劉海掃過他的眉心,幾乎要蓋過他眯起的雙眼,“我覺得我被欺負了。”

花聽笑:“告訴你,計劃就不會成功。”

“如果子彈打偏了呢?”他忽然板起一張臉。

花聽喝藥的動作便頓了一頓。

她想起那日陳樹問她,為什麼要將子彈打偏?

簡亦用力地抿緊了雙唇,他珍之重之,妥善安放在心裏的那個人,若是槍子兒再稍微偏一些,該怎麼辦?

“子彈打偏?”施因愛笑著解圍,“你應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簡亦將最後一口藥妥帖地喂入她口中,而後緩緩地站起身,背光麵容模糊,看不清楚表情,他說,“是人,總會有失手的那一刻。”

“但我從不失手。”花聽搶答似的回答了他所有的顧慮。

庭院裏的梧桐要落盡了,暖洋洋的陽光灑在皚皚的積雪上,她擁著大紅的氈子,朝他一臉乖巧地笑。

喝了藥,簡亦從裏屋取了剪刀匣子,站定到花聽身後,握住她一縷頭發,開始替她梳頭。

花聽的發質很好,漆黑如墨,柔順又內裏堅韌,細細的青絲握在他的手心,桃木梳一下一下地從發絲間滑過。

一旁的施因愛隻覺得眼前的一幕分外刺眼,她是該離去的,卻始終邁不開腿。

在這樣一個年代,女人出嫁的時候便興梳頭,一定要選一個福氣頂好長命百歲的婆子,將姑娘的長發細細地梳了。

一梳梳到頭,二梳梳到尾,三梳白發已齊眉。

簡亦隻梳了兩下便放下了梳子執起了剪刀。

剪刀一絞,淩亂的青絲落在地上,層疊零碎地鋪散開來。

他不是第一次為花聽剪頭,卻每一次,都讓花聽覺得剪掉的不僅僅是發絲。

她越是愛他,就越覺得,總有一些什麼東西,在發絲指縫間,就這麼輕易地被丟掉了。

她不屬於這裏。

她終究是要離開。

***

才剛剛四月,江浙一帶的戰火便燃了起來。稻垣誌平回了營地,花聽也執意同他去了軍中。

梁錦司進房內的時候,花聽正懶懶地臥在虎皮榻上,狐裘掩到前胸,一手撐了額頭,一手握著一卷話本兒,探身同稻垣誌平說話。

稻垣誌平端坐在案上,一邊執了鋼筆低頭寫著公文,一邊聽著她的笑語,不時寵溺地搖頭笑。

花聽一見梁錦司踏了進來,便擁著狐裘起了起身,招呼得親切:“梁副官。

梁錦司行了禮,本想同稻垣誌平回話,卻覺得花聽在此處多有不便,便為難地住了口。花聽也隻低低一笑,又專心瞧著手中的書,並不動作。

稻垣誌平抬頭擰了眉,對梁錦司揚了揚下巴,沉聲道:“盡管說。”

梁錦司一聽他的話,幾番思量,卻也隻揀了不甚秘密的軍情回報。原是江浙的戰火隱隱擴大,第三區軍隊有些失利的勢態,恐要支援。

花聽凝神聽了雙方的將領,突然清雅地用拳抵住唇,低低地咳嗽,而後抬頭,淡淡笑道:“我說這次奉係派出的將軍的名兒聽著是個耳熟的,可不就是梁副官軍校的同學?”

稻垣誌平朝花聽一瞥,筆下一頓,麵上掛了淺笑看向梁錦司,仿佛閑聊一般不經意:“有這樣的事。”

“是同學,卻各為其主,也是許久未往來了。”梁錦司垂著手,答得遲疑,語氣卻倉促又緊張。

花聽輕輕一笑,不再接話,隻繼續低頭瞧著話本。

稻垣誌平倒是得了閑,同梁錦司閑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