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裏的咳嗽聲一聲倒著一聲,聲嘶力竭。
馬田田抱著弟弟快步走回茅草屋內,籬笆院子外的人見沒有了熱鬧可瞧,便三三兩兩地散了。
隻是沒出幾天,便傳出馬家丫頭被夫家休離,受不住打擊,得了失心瘋。村中有那心慈的,聽了就抹淚歎息,隻是畏懼權勢,並不敢明目張膽地抱不平,隻是在私底下偷偷地幫忙搭手一二。
但也少不了那些嘴碎愛搬弄是非的,一番添油加醋的宣揚,傳的四鄉八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些話馬田田自然不知道,此時她正將倒伏在地下的馬秀才抱到床上,也不知道他在這冰冷潮濕的地上躺了多久,渾身已經冰涼僵直的不像活人了。
茅屋裏雖然昏暗破敗,但收拾的非常幹淨整潔,沒有什麼異味,可見她的這個前身是個非常勤快的女人。
一張雙人床靠牆擺放著,床欄杆上吊著青灰色的蚊帳,兩邊用銅鉤挽起。馬田田扶著氣息微弱的馬秀才躺好,拉過單薄的被褥蓋在他身上。
手裏的被子冷冰冰的,有些微微的潮濕,在這寒冷的天氣裏怎麼能夠禦寒呢?
想了想,馬田田便將弟弟抱在一張竹椅子上坐好,交代他陪著父親,轉身出了房門,她要去尋些厚實點的被子給馬秀才蓋著保暖。
馬田田家的正經房子一共有六間,三間正房坐北朝南,靠西牆搭了間茅屋做廚房;橫邊是東廂,原來是學堂,後來父親病重,便空了下來,後來馬田田和大力的新房就設在了東廂,
在馬田田的記憶裏,雖然馬秀才的身子一直很弱,但他娶了個勤儉持家的好娘子,再加上他自己收了幾個蒙童,收些菜米做束修,所以日子還算過的去。
自從馬馬田田的母親難產去世,馬秀才一度傷心過度,身子越發破敗了,後來幹脆就臥床不起了,隻靠著外家(嶽家)和心善的鄰居接濟過日子,豆芽菜馬修文就這樣東家一碗粥,西家一口奶地被拉巴大了。
馬田田的新房很簡單,簡單到簡陋的地步,那個臭男人好仗義疏財,結婚的時候手裏根本沒幾個錢,現在幹脆一腳將她蹬了。雖然不是自己,但馬田田仍舊被氣的不輕,看著那張大床床就覺得堵心刺眼,一把將放在床上的大紅被麵的被褥卷卷起來抱著就走。
回到父親房間裏,豆芽菜正趴在床沿上看著他的爹爹一動不動。
馬田田將手中的被子加蓋在父親身上,心底漫起酸酸澀澀地痛。
這個被病痛折磨到瘦骨伶仃的文弱書生,雖然痛苦地咳嗽著,甚至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卻在馬田田抱起他的那一刻,仍舊對自己女兒微笑著說:沒關係,你還有爹爹,還有弟弟。
三十八歲,是一個男人正當年富力強的年紀,可以和朋友大聲暢快地說笑;可以輕輕地挽著嬌妻嬌兒溫馨地竊竊私語著;可以天南海北地行走欣賞著大好河山·····
但是他卻失去了擁有人生中最有魅力時光的資格,滿頭幹枯白發,形容枯槁如垂暮的老人,奄奄一息地倒在床上。
馬秀才突然劇烈地嗆咳起來,馬田田驚恐地看著他嘴角不斷湧出來的血沫,顫抖著手慌亂地抹著,血根本就止不住,很快就將枕頭洇濕了一大塊。
馬田田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滴在他的臉上,趴在床畔的豆芽菜雙手捂著小嘴哭的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