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該死的美國日托(1 / 2)

該死的美國日托

今日世界

作者:喬納森·柯亨

現在是早上5:30,肯尼婭·麥爾俯下身來,看著在嬰兒床上熟睡的寶貝女兒肯迪爾。20個月大的她剛能說清楚一個個單獨的詞,比如,對著身邊的布娃娃喊“寶貝”。小肯迪爾昨晚睡得不好,麥爾很想打電話給公司,說自己晚一點上班,好讓女兒多睡會兒。但這天是麥爾開始新工作的第二天,她迫切需要這份工作(休斯敦一家石油公司的接待員),不能給公司留下不好的印象。於是,她能做的,隻能是輕手輕腳地洗漱、準備早餐,讓女兒多睡一分鍾是一分鍾。

6點半時,麥爾總算把肯迪爾哄騙起床,為她穿上紫色小衫——紫色是女兒最喜愛的顏色,再把一條紫色條紋彈力褲放進背包備用。一通忙碌過後,早上7點,她們坐上車,前往麥爾新近找到的一家照看肯迪爾的日間托兒所。

那地方名叫”傑基托兒所”,經營者是一個名叫傑西卡·塔塔的22歲姑娘。從經營證件上的注冊信息來看,她是德克薩斯州人。日托所是一幢木質房子,位於安靜平和、具有中產階級人文氣息的街區。常在這裏被照看的小孩包括伊萊亞斯,一個矮胖的小孩,16個月大,走路時腿還站不直;還有19個月大的伊麗莎白,當媽媽要放下她離開時,她總是又跳上媽媽的腿。2011年2月那個溫暖的早晨,當麥爾回到車上時,她注意到肯迪爾在日托所門口徘徊不前——看起來有點睡眼惺忪,還有點好奇,向日托所裏麵張望。對於自己的離開,麥爾有點不安,這僅是肯迪爾來這家日托所的第二天,她對塔塔還不太了解。過了一會兒,麥爾打電話給塔塔,確認孩子是否安好,塔塔向她保證平安無事。

午飯剛過,麥爾的手機響了,是塔塔打來的,她緊張的說:“發生了火災,所有孩子都被送到了醫院,檢查他們是否吸入太多煙塵。”麥爾盡量讓自己鎮靜,告訴自己沒事的,送去醫院隻是為了“檢查”而已。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朋友發的短信:“之前你說肯迪爾去了哪個托兒所?”麥爾立刻打電話過去,後者正在觀看休斯敦托兒所的火災電視直播。窗戶和屋頂的通風孔冒出滾滾黑煙;消防員懷裏抱著癱軟的孩子,從房子裏衝出。麥爾的朋友說,其中一個小女孩梳著麻花辮、穿著紫色小衫,看起來像肯迪爾。麥爾衝向汽車,不斷告誡自己:別驚慌,不會有事的。

最近幾十年來,在美國,盡管工作和家庭生活發生了巨大變化,切實的兒童保健體係仍不完備。當然,如果你有足夠的錢來支付費用,並有幸找到合適的托兒所,那麼孩子會安全些。但總體說來,托兒所的資質參差不齊、缺乏監控,條件簡陋,堪比狄更斯筆下的悲慘時代。

麥爾之前曾把肯迪爾送去一家名叫“奶奶之家”的育兒中心,那裏整潔亮麗、環境溫馨,並有專業人員照料,但收費昂貴。由於經濟不景氣,麥爾丟掉了工作,不得不把肯迪爾從育兒中心接回來。應聘到石油公司上班後,為了工作,麥爾必須把肯迪爾送去托兒所。她聯係了十幾間育兒中心,所有地方不是太貴,就是沒有空名額。

接著,解決方案出現了。麥爾的媽媽在塔吉特百貨商場購物時,一位名叫傑西卡·塔塔的女人遞上名片,介紹自己的日托所。為了打動麥爾,塔塔承諾會通過讀《聖經》和祈禱的方式,教給孩子們基督教的價值觀,麥爾對此頗感欣慰。最重要的是,塔塔似乎很喜歡孩子。

令麥爾進退維穀的困境曾經讓幾代美國家長(尤其是單身母親)苦苦糾結。一直以來,美國社會極不情願讓孩子離開家庭、到外麵受教育,究其原因,不得不追溯到美國人對女性和母親雙重角色的理解上來。組織完善的日托體製從未被視為一種社會理想。

直到二戰爆發,當時,由於男性當兵參戰,女性進入社會,填補勞動力的空缺。女性外出工作首次得到了社會認可,或者說至少被接納。但其中許多婦女無法離開年幼的孩子。她們采取了孤注一擲的措施——將車停在廠區停車場,把小孩鎖在車裏,車窗打開,用毯子蓋住後座。隻有在這種時刻,幼兒的保育問題才在美國政壇成為國家的當務之急。1940年,國會通過了《蘭哈姆法案》,以政府為中心,建立起育兒中心體製,為各收入階層家庭的10多萬兒童提供服務。

但立法委員隻是將育兒中心視為戰時應急機製,因為如果日托能讓婦女繼續在工廠上班,退伍軍人便難以找到工作。因此戰爭結束後,《蘭哈姆法》失效。

20世紀60年代,一項旨在幫助職業女性,為所有有需求的孩子提供保育服務的法案在美國國會通過。但尼克鬆總統否決了該法案,他說,不希望政府插手“公共”保育活動。過去幾十年間,除了增加兒童抵稅額和補貼之外,美國聯邦政府的育兒政策幾乎一成不變。

但是,美國人的家庭生活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約有三分之二的年輕母親在外工作。

起火那天,房間中濃煙四起,傑西卡·塔塔撥打911報警。在電話錄音裏,她尖聲喊叫:“孩子們快死了,我什麼都看不見,甚至找不到他們。請趕快過來,我的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