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染匆匆用過午膳後,獨自攜了碧萱去了漓雨宮。
木染生性畏寒,換了件保暖的雨過天青色雲紋滾邊雲錦大袖衣,外麵又加了件繡冬梅墨狐大氅,幾隻簡單的素銀簪子相綴,是最尋常不過的裝束了。臉上淡妝輕抹,櫻唇微抿,明眸皓齒。
碧萱在後麵低頭緘默,木染走到一處宮室前,停下了腳步。碧萱疑惑地抬起頭,順著木染的目光望去。
瓊華宮。
耳邊的寒風呼呼而過,大氅微微地擺動著,大氅上用殷紅絲線繡的冬梅嫣紅如血,仿佛真實的梅花盛開。
“這就是俍妃的瓊華宮嗎?”木染輕聲道。木染的聲音很輕,碧萱還未聽清,就如一縷香爐裏飄出的青煙,隨風而散了。
瓊華宮裏站著三支隊伍,一支是禦前的,李錦正排在前頭。另外兩支各穿著青色和紫色的衣裳,像是尚食局和尚服局的。
木染凝神望了會兒,然後又轉身離去。
碧萱跟上木染的步伐,感歎道:“俍妃娘娘這裏是門庭若市,皇貴妃那就怕是門可羅雀了。”
木染看了碧萱一眼:“你平時並不多話。”
碧萱扶上木染的手,道:“娘娘就沒有疑心過俍妃小產這事嗎?”
木染語氣低沉了幾分:“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碧萱娓娓道來,沒有半點隱藏:“俍妃娘娘是宮裏最年長的嬪妃之一,又豈會不知孕婦禁食桂圓、荔枝。皇貴妃入宮時間尚短,對孕婦禁飲禁食肯定知道的不多,就如娘娘您久在深閨,也必不知道這些。而且,就算俍妃娘娘不知道身懷六甲禁食桂圓、荔枝,娘娘看剛才瓊華宮裏可不是站著沫尚食的人嗎?說明俍妃平時與沫尚食走的近,這沫尚食怎會不告訴俍妃孕婦禁食哪些呢?”
木染平靜地聽著,平淡如水,便是聽完,也沒再多說什麼。
走了許久,木染走至漓雨宮宮門前,漓雨宮的宮門緊緊地閉著,卻沒有鎖上,朱紅的宮門已經黯然失色。碧萱上前推開了宮門,宮門“吱嘎吱嘎”地響著,像是來自地獄魔鬼痛苦的呻吟。木染踏進宮門,迎麵撲來一股腐朽的氣息,木染下意識地蹙起眉。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滿是灰塵,一棵楓樹最後的一片葉子在空中劃過幾個弧,然後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落葉鋪滿了地板,牆角邊盡是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
碧萱像是被灰塵嗆到了,咳了幾聲:“娘娘,這裏灰塵太大了,咱們去皇貴妃的寢殿吧!”
木染轉過正殿,來到了皇貴妃所在的寢殿。
木染喚了聲:“木琯,是我木染,我來了。”不知是不是木染聲音太大了,不知從哪驚起了幾隻烏鴉,隨即消失在天幕。
門被打開,木琯見到木染,有些驚異,杏眸中含了一層水霧:“表姐。”木琯眼中的水霧在冬日暖陽的照射下閃爍著微光。
木染走到木琯麵前,握住木琯冰涼的手,臉上微顯動容:“別在這風口上,咱們進去說。”
湛藍的天空中幾隻雁影略過。對於這個隻有及笄之年的表妹,木染自是憐惜。小小年紀就踏進深宮,又遭此慘景,當真是命苦。
碧萱將手中的的鎏銀手爐遞上,木染接過手爐帶著木琯進了屋。
一進屋,木染算是知道了皇貴妃手為何如此冰涼了。如今十二月的天氣,宮人們是你能少出來走動就少出來走動,風一吹,就像萬仞穿心般疼痛。而木琯的寢殿,竟比外麵還要冷上幾分,既沒炭盆也沒地龍的,這漫漫冬日要如何度過?
皇貴妃扶著木染在紅木圓桌旁坐下,眼裏盡顯哀傷:“表姐怎來看我?這大冬日的,小心凍著。”皇貴妃眼底深處的感情被水霧掩去,想要看清卻是霧裏看花,水中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