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鬼是何物?”
黑暗之中一切行動隻能憑借聽覺,而唯有看到聽到方才予人以心安。黑暗的反麵是光,可沒有留燈石,此時此刻又該如何呢?
黑暗中,一點光亮影影綽綽似有還無,散發著直入心底的蒼白,卻與彌漫不散的刺骨之寒格格不入。而後,點點星光如雨後春筍,連成一片,彙成照亮長道的光屏,地宮之中白茫茫一片。雖睜開雙眼能看清所有,徹骨的寒冷卻揮之不去。
“這鬼火還真好用,謝謝你咯!”青衣小廝露出陽光般的笑臉,一時間竟比光屏還要奪目。
白茫茫光亮之中,露出一張人臉。
小鬼露出靦腆的笑容,不發一語,不過林遠早已習慣。
這青衣小廝正是偵破幻境的林遠。這膽小的江源鬼,隻要掏出天師神符,便把自己都賣了。隻是,此刻江源鬼已經嚇破了膽,不論問什麼都隻會唯唯諾諾地向後退去。
“我們已經好幾日沒見過活物了,快說說,我們該往哪裏走!!”林遠故作凶惡狀說道。江源小鬼不僅不作答,反而身形一縮,鬼火閃爍,瞬間熄滅,便聽得一陣風聲。
“往哪跑!”林遠大吼一聲,四周狂風大作,風行空而過,突然間有異物擋路,長風化作大手,大手一握,便將鬼物緊緊縛住。
“還跑不跑啦!”林遠大叫道,隻是這次再也不是故作凶狠。
點點清風從大手指縫中逸散,化作一縷縷堪比毒蛇的篩子,從小鬼身上穿過,輕柔的動作好似母親的愛撫,隻是每一縷清風都帶走小鬼的一絲魂息。
“大俠饒命!”小鬼猛地張開嘴,一瞬之後發現自己無論如何掙紮,竟發不出一點聲音。這才真正開始慌張,一臉的驚恐之色終於不是裝扮。
林遠雖然涉世未深,但僅僅因此便輕視,隻能說小鬼打錯了主意。自林遠偵破幻境之後,小鬼自詡聰明,迫於形勢依附於林遠,卻從未把這個半大小子放在眼裏。一麵虛與委蛇,一麵帶著林遠在地宮中繞圈,想要將林遠在不知不覺中帶到他本該在的遠方。
隻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小子竟真能狠下心對自己下手。難道,他不怕沒人帶路,不怕在地宮中迷失?難道,他不怕黑暗,不怕未知?
若是換做同齡人,身處江源鬼的天賦神通致幻,隻會在真真假假中迷失自我;置身於不見五指的漆黑中,隻會嚇得不敢前行;若是換做旁人,顧忌著小鬼的作用,無論如何不會下死手。小鬼開始便是如此打算,此刻終於明白這個想法有多麼荒唐,而這一切都源自於他對林遠一無所知。
少時,林遠又從懷中取出一小壺,輕聲念動口訣,大手握著小鬼便隨寒氣納入壺中。將壺嘴蓋好,林遠又念口訣,小壺竟散放幽幽白光。光不強,剛剛好照亮身前半丈。
“老爹誠不欺我,這紫蘊靈壺竟真派上了用場!”林遠手舉小壺,邁步而行,昂首闊步,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
隻是可惜了,這下隻能靠直覺認路了。林遠不禁感歎:那小鬼若是老老實實聽話該多好。不過,林遠轉念一想,如此也好,反正那小鬼心懷鬼胎,納入紫蘊靈壺中不僅能照明,還不用再日防夜防。
隻是,那小鬼所言真的一句都不可信嗎?他真的是江源鬼嗎?如果是,那麼江源鬼又是什麼?林家藏書過萬,天上地下正史野誌無所不有,自己怎麼從未聽說過江源鬼一說。
紫蘊靈壺中,小鬼萬念俱灰,隻覺魂息被不知名的外力吸走,卻一動不能動。小鬼此刻才承認,終日打狼,這次卻打到了猛虎。最為恐怖的還不是魂息散盡而亡,而是小鬼能感覺到壺中還有另一個自己。也許,自己消失的那一天,壺中會誕生另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自己。
隻是,小鬼心中還有最後一個疑問:這半大小子究竟是誰,竟會有如此寶物護身?
清風當頭,高台之上大旗飄飄,旗上璟字周正夯實,隻是旗麵一道裂口將璟字左右分開,周正之意不在,隻餘一絲淒涼隨風飛舞,飛舞,不知飛向何處,何處是歸處……
角落裏,一中年人甲胄在身,隻是缺了頂冠,缺了右肩甲,缺了一隻戰靴,顯得不倫不類,可眉目中露出的肅殺之氣卻不像是烏合之眾。
中年人眉峰緊鎖,盡管努力在掩飾,焦急與擔憂仍然躍然臉上。
崇明王與龐大人的棋局已經下了五日。
這五日中,璟南城內的局麵沒有更好,反而朝著鄭武閣擔心的另一麵發展。唐人基本控製了整座璟南城,也掌握著城內餘下百姓與擔任斷後任務未能撤離的十餘支小隊的生死。而唐人並不像傳言中的堂堂正正,不過也難怪,正所謂慈不掌兵,這個慈不僅指禦下,同樣指對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