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如若有知情人眼見,必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過還是有人親眼看清楚了一切,不遠處黑暗中,默然屹立的元銘久眼神裏一片讚歎——他看見了整個對戰過程。
他怔怔站在那裏,不敢置信地望著那身姿纖秀筆直的少女,看她明眸璀璨神態瀟灑,看她唇邊淡淡平靜笑意,看她氣質溫暖又淩厲,最終,隻無奈地搖了搖頭。
“在那裏杵著幹什麼?還不出來?”蘭傾旖跳下屋簷,輕笑道。
“好俊的功夫,連我也要自愧不如了。”元銘久搖頭苦笑。
本以為自己身為黎國三大江湖名門之一的蒼靈宗少主,論武功已是年輕一代頂級高手,但今日才真正領略到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蘭傾旖哈的一笑,懶得理他,蹲下了身子,熟練地在六長老的屍體上掏啊掏,從那鼓鼓的懷裏掏出了一個包裹,打開一看,頓時眼睛一亮。火參果?!好東西!有了這個,她的藥就可以配成了。
“阿蘭小心身後!”元銘久焦急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喜悅。
與此同時,她感到身後寒意大盛。
銀色流光劃開亮麗的弧線,鮮血錦帶般飄灑一地。倒地的屍體喉間分別插著一把飛刀和一隻細鏢。
“阿蘭,下次小心點,不是每次有人裝死偷襲,你都能這麼幸運地躲過去的。”元銘久暗暗捏了把冷汗。
蘭傾旖不語,這次的確是自己大意了,險些陰溝裏翻船。她取回飛刀在屍體上擦幹淨收起來,將火參果塞進懷裏,站起身,衣袖輕輕一掃,一些細細的粉末驟然往身後掃了過去,“哧”的幾聲輕響,眨眼間那橫躺在小巷裏的二十多具屍體如蛇般不斷扭曲變形,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連灰都沒留下。
元銘久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直到她處理完了,才開口道:“找個地方歇歇吧。”
蘭傾旖點了下頭,“跟我來。”
兩人沒走多久,就看見前方隱隱約約的亮光,清醇的酒香順著寒風彌漫而來,亮光處隱約可見前方是間小酒館,酒旗正肆意在狂風之中飛揚著,憨笑聲、咒罵聲也傳了過來。
酒館裏沒多少人,隻角落裏坐著幾個壯漢,穿著狐裘,一幅風塵仆仆的樣子,身邊堆積著囊鼓鼓的布袋包,操著不知道哪個地方的口音,倒是挺像外地過來的商人。
“小二,兩壇燒刀子,三斤牛肉,四樣下酒菜,動作快些。”蘭傾旖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和對麵的元銘久聊天。
不多時酒菜都上來了,酒自然是溫過的,蘭傾旖倒了一杯喝了下去,火辣辣的味道頓時燃燒了整個喉嚨。
“剛才那些人,就是當初給你下毒的人?”元銘久猜測道。
蘭傾旖點頭:“不過都解決了。”她看了眼元銘久,微笑道:“上次不小心著了道,多謝你出手相救。我欠你一個人情,你日後可以隨意向我提一個條件,刀山火海也為你完成。”
元銘久靜靜地看著蘭傾旖,一手拿著酒壺給她倒上了酒,旁邊的火爐燃燒得正旺,這樣聞著,酒香倒是更濃鬱了。他沉默片刻,突然道:“你知道嗎?阿蘭。我家裏為我定了親,女方是青陽門大小姐呂可妍。”
蘭傾旖一愣,隨即恍然低笑。
黎國三大江湖名門,蒼靈宗元家,青陽門呂家,雲光堡常家。三足鼎立,明爭暗鬥。
蒼靈宗近年實力一日不如一日,另兩個門派卻蒸蒸日上,尤其是發展勢頭最猛的雲光堡,早有吞並蒼靈宗之心,最近沒少搞小動作。和青陽門聯姻,對於走下坡路的蒼靈宗來說,的確是個不錯的法子。
“你們門當戶對,很般配,恭喜。”
見她神色如常,元銘久眼中掠過一絲失望,不語。
蘭傾旖瞅了他一眼,麵具下的臉巋然不動,淡淡道:“別多想了,我們是不可能的。我對你也沒那意思。”
元銘久一驚,抬頭正對上她平靜如深海的目光,不知為何,心底泛起了些許涼意。
原來,她都是知道的。元銘久搖頭苦笑,心裏五味陳雜。
“你身為蒼靈宗少主,有你該背負的責任,不用我多說。”蘭傾旖拒絕起人來也是輕描淡寫,“我和你,是兩個世界的人,最好的結果,也隻是做朋友。”
元銘久深吸一口氣,一連喝了好幾杯酒,似要用酒壓下心中綿綿密密的情緒。
蘭傾旖也不管他,提起筷子吃菜,靜靜等著。
“我前段日子欠了許家當家的一個人情必須得還,他弟弟患病多年,一直在尋天下名醫,但凡有一線希望,都不介意一試。本來我是想請太元長老去試試的,但現在……恐怕不太方便。阿蘭,你去看看吧。不論成與不成,你欠我的救命之恩一筆勾銷。”良久,元銘久低聲道。
酒水下肚,喉嚨裏便是那麼一股燃燒的感覺,喉間火辣辣的一片,如他那些注定深藏的心事。
“哪個許家?”蘭傾旖喝酒吃菜嘴上不停,頭也不抬地問。
“皇商許家。”元銘久倒了杯酒,仰頭飲盡,答。
“玉京皇商?”蘭傾旖咬著牛肉,挑眉。有點意外。
黎國的皇商地位很高,與朝廷政事宮廷內政的聯係之緊密,也非常人可比,而且黎國還有給皇商賞官賜爵,出入宮廷之權。
成為皇商,首先要成為京中乃至天下的巨商,有足夠的財力支撐諸般種種需索,有龐大的勢力進入朝廷戶部挑選合作者的視線。
而黎國為了不累民,有明文規定,在京皇商,隻能有一個。
是以,許家的勢力不可小覷。他們的人情,也不是那麼好還的。
她記下地址,給兩人滿上酒,點頭道:“知道了,我明天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