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居民在她的馬車經過的道路,灑水墊道,設案備酒。
一路鮮花,一路歡送。
劫後餘生的鄧州,用最大的熱情歡送他們的功臣,他們的恩人,祝她一路平安。
百姓的呼聲遠遠傳入車簾,蘭傾旖透過車窗布簾,望著追隨在車後不舍相送的百姓,沒有掀開車簾頻頻揮手,她不想在離開的日子給鄧州留下一個輕狂的背影。
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好人,無論行善還是作惡,她行事隻求問心無愧。如今她隻做了自己該做的,百姓卻予她飽滿愛戴。
那些發自肺腑的歡呼聲,激得心裏熱熱的,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湧動。她不由端正了坐姿,收起了輕鬆心態,神色變得莊重起來。
“姐姐,有你在身邊真是件幸運的事,不然我這一輩子,恐怕都沒有這麼風光的時候。”赫連無憂半真半假地笑道。
“明明是件喜事,可我聽著他們的呼聲,居然在緊張……”蘭傾旖搖頭,對自己的反應簡直哭笑不得。
“那是因為你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赫連無憂拉著她的手,示意她看外麵,“你看見了嗎?這座城池在為你歡呼。這是你應得的。不要說你不值得,也不要覺得誇張。雖千萬人吾往矣,不是每個人都能有你這樣的勇氣,在這樣的時刻挺身而出並堅持到最後。說起來慷慨激昂,真要做,千萬人中卻也沒有一個。”
蘭傾旖默了默,忽然抬手捂住雙眼,“我會努力,愛他們。”
十一月二十,長風蕭瑟,百花蕭殺。獵獵的寒風中,被無數人殷切期望死在瘟疫中的欽差大人,長寧侯赫連若水,平安回京。
她上次整治湖州的功勞還沒賞,加上這次鄧州瘟疫的根除。隨便挑哪件都是足夠封妻蔭子的大功。
她已經是一等侯,再往上升就成了國公。
可按雲國慣例,公爵不能在朝中領實職,她如果成了國公,就得直接回家蒔花養鳥了。
皇帝自然不會明升暗降讓她出局,因此兩功並賞時,她直接官拜刑部尚書。
消息傳出,天下凜然。
內閣閣臣在入閣前,一般都會到六部鍍層金,增加點政務經驗,長寧侯這分明就是入閣的前奏。
據說原本佑玄帝打算讓她直接入閣,卻被她堅決不受,於是還是走了入閣前的老路——先在六部曆練。
話雖如此,這位十八歲的女尚書,已是皇朝數一數二的異數,她的年紀在那裏,必定會青年入閣,在所有人眼裏,將來的雲國宰相,非赫連若水莫屬了。
蘭傾旖其實很客氣。按照她的想法,本來是打算進禮部從三品侍郎開始做起,隻不過眼見聞人嵐崢快要繼位了,萬一自己好死不死地被點中,被派去出使就得不償失了。事實上這很有可能,原因無它,實在是“赫連若水”這個名字的實在太有名氣了,對她感興趣的人也太多。她的腦袋,確實很值錢。
所以她打算選工部。
工部是個好地方,油水足,在朝堂上的影響力也最小,不那麼引人注目。她自己已經夠出名,沒必要再加深印象。
甚至陸旻在提到前刑部尚書因貪賄案落馬且被流放發配,並詢問她想在何部任職時,她也委婉地表示了自己還年輕,刑部這種直接關係國家重典刑獄的重要職能部門,隻怕還力有未逮,倒不如去工部曆練一番再作計較。
沒想到最後聖旨下來,自己依舊被任命為刑部尚書。
蘭傾旖表示真心榮幸。
她新官上任,每天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連吃飯都是在官署草草扒拉三兩口,她很懂得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對於某些官場潛規則也睜隻眼閉隻眼沒怎麼計較,很快就在刑部站穩了腳跟。
於是終於空閑下來的大小姐轉過頭來開始處理家事。
事後回想,蘭傾旖覺得自己和老娘對著幹,動輒就離家出走避不見人的舉動確實有些不厚道,但愧疚歸愧疚,你要她就此放棄原則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雙方慢慢磨吧,就看誰的意誌更堅定了。
看著頭頂鎏金牌匾,自嘲了半天的蘭尚書也隻能這樣勸說自己。
“夫人,大小姐回來了!”她剛剛進門,興奮的尖叫聲便傳遍全府。
“若水回來了?”赫連夫人欣喜地迎了出來,對數月沒見,回家後都見不到的女兒今日的提前回來,簡直受寵若驚。
蘭傾旖尷尬地扯了扯唇角,“娘親!”
“來來來,若水快進來!廚房裏剛剛送來了新鮮魚蝦,剛剛拿到廚房熬了魚湯,你記得多喝點,這天氣喝魚湯比較滋補。”赫連夫人喜氣洋洋地連聲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