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蘭傾旖最近總算體會到了這句話的真諦。
她染病在床的消息傳回燕都,據說赫連夫人當場哭得打濕了手帕,要不是赫連文慶死命攔住不準,非得來韓蘇城照顧她不可。饒是如此家書也不要命地送,各種補品藥物流水般不要錢地送來,又被蘭傾旖盡數退回,理由是已經吃到反胃,看見就想吐,強逼著吃下去隻會讓她身體更差。這理由聽著不靠譜,但其實有幾分道理。小病小痛從來扛幾天就好的人,突然把她當做藥罐子養著,怎麼可能適應?這就和常年吃素的人突然吃了油膩的定然會鬧肚子是同樣道理。
蘭傾旖每日薑湯不斷,閑暇時也處理公事。韋淮越知道她閑不住,也不使勁攔著她,隻規定了她的工作時間,並且所有公務先自己過一遍,能處理的都替她處理了,需要決策的就交給她。兩人合作之下,日子倒也不算難熬。
赫連無憂忙著打理生意,無法時時刻刻盯著蘭傾旖,就幹脆把她交給了韋淮越。
蘭傾旖嚴重懷疑她這是在故意拉皮條。
“這是廚房新做的鍋塌茄子,來嚐嚐,味道不錯。”韋淮越端著托盤進來,神態自若地招呼。
蘭傾旖很給麵子地拿起筷子,盤子裏金黃色的茄子看著就有食欲,咬一口又香又脆,外酥裏嫩,有肉香又有雞蛋香,還有茄子的香軟,美味十足。
“廚子真是好手藝。”她很快把一盤茄子吃得幹幹淨淨,滿足地舒了口氣,讚不絕口。
“喜歡就明天再讓廚房做。”韋淮越見她吃得歡快,心裏也很滿意。
“最近城中情況如何?”
“百廢待興。”韋淮越答得言簡意賅,“恢複速度很快。”
蘭傾旖放下心來,也不逞能。“那就拜托你了,我會專心養病的。”
韋淮越:“……”他怎麼覺得這句話怪怪的?壓下心頭的怪異感,他漫不經心地道:“對了,黎國那邊有消息傳來,聞人炯最近病情加重,估計撐不了多久了。”
“嗯?”蘭傾旖喝茶的動作的手頓了頓,從茶杯上看了眼韋淮越,她索性放下茶杯,“黎國二皇子呢?”
“他被派到了西北。”韋淮越淡淡答。
蘭傾旖惋惜地歎了口氣,“真是可惜。”
就算他收到消息立即趕回去,隻怕也來不及,說不準還會被人以逸待勞一舉拿下再不得翻身。
“派個人去提點提點。”她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眸中水色變幻如煙,“雖然能在皇家活下來的,都不是蠢人,但還是要防著他犯傻。”
“放心,我明白。”韋淮越注視著她淡漠的麵容,神色莫測。“最近城裏很熱鬧,你若是有空,可以出去看看。”
“你竟然同意我出去?”蘭傾旖滿臉看新鮮的稀奇。
韋淮越淡定地暼她一眼,“我不讓你出去你就真不出去?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蘭傾旖:“……”憤憤地握緊雙拳,她不聽話行嗎?他和無憂把她看得那麼緊,她就是想跑出去都沒機會。
“出去時多加身衣服。”韋淮越細細叮囑,“你記得步行出去,天氣越來越冷了,走兩步暖暖身也不錯。”
蘭傾旖想到外麵的冷天,果斷搖頭回絕:“不用了,我還是老實呆著吧!”
“真的不出去?”韋淮越再三確認。
“不出去!”蘭傾旖決然無悔地答。
“不出去那我就放心了。”
蘭傾旖無語,這家夥拐彎抹角地繞了這麼大圈子,不還是想把她關在屋裏嗎?裝這麼大方,害她白心動一回。
韋淮越看著她哀怨的神情,一笑而過。
其實,他隻是想讓她出去看看,知道她的努力並沒有白費,想讓她看見百姓淳樸的笑臉、發自內心的誠摯感激和整個鄧州奮發向上的活力。
不過沒關係,她總有機會親眼看到的。
鄧州地方誌記載:韓蘇城東郊隆起一座“萬人塚”,塚前立兩丈高白石碑,撰碑文以記佑玄二十三年大疫。同年,城中百姓聚資修“憑春祠”,祠內供奉紅衣踏蓮的女子神像,世代為醫者尊。
不常生病的人生起病來就格外磨人,閑得發慌的蘭某人被反反複複折騰了大半個月,總算擺脫了病體,想起過去的養病歲月,頓覺生病這種事,真不是人幹的。
她手腕了得,韋淮越更是玩慣了政治管理,在他倆通力合作之下,鄧州一日一變,快速恢複了生機。
府衙裏的事務越來越少,兩人著力於發展經濟恢複民生,推行了不少優惠政策,眼見四方安定下來,蘭傾旖的身體也完全好了,便定於十一月十二回京述職交差。
馬車轆轆離開韓蘇城府衙時,滿城百姓空城而出萬人相送,跪街相送者比肩接踵,城中百姓送了萬民傘,多數人更是隨在車後步行十餘裏方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