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翻盤

傾城之戀

作者:李月亮

送客的意思相當明顯

分手第八天,是馬戍生日。阿蘇前所未有地難過,一大早便對著床頭的畫發呆。那是她專門為馬戍生日畫的,三匹馬,一匹比一匹大,象征十歲、二十歲和三十歲的他,最大那一匹邊上,依偎著一隻小羊,代表她。

多漂亮多清雅的一幅好畫,可惜要砸自己手裏了。阿蘇有些不甘心,覺得一股勁在胸口憋著。洗漱完照照鏡子,發現臉色不好,順手打了點腮紅,又弄了弄頭發。這天的頭發很給力,隨手一挽就現出一副媚態,她潛意識裏有點兒喜悅,出來撿最好看的衣服換上,又站在畫前,她忽然明白自己想幹什麼了。

沒錯,得把這畫給馬戍送去,得做最後一搏,拉回那匹跑掉的馬,就像牧馬人那樣,揮一根長鞭,奮力追上離群的頭馬,連哄帶嚇唬,把他從歧途圈回來。

抱著畫去馬戍家的路上,她不由自主地哼著“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到敲門時才覺出一點緊張,腦子裏湧出許多個來不及鋪展想象的萬一。好在發型給了她信心,她輕輕晃晃頭,自信如此姣好的女子不會遭遇厄運。

馬戍精神抖擻地來開門,看到她,愣了很久,好像夜讀的書生忽然發現眼前站了個來路詭異的女妖。阿蘇不等他反應,奪門而入,站在客廳中間禮貌地說:“房間挺幹淨嘛。”又說,“我給你畫了幅畫,你看喜歡嗎?”……生日快樂啊。馬戍一隻手撐著半開的門,站得很有型,但型得很冷靜。就這樣吧。他說,送客的意思相當明顯。阿蘇明媚一笑:“你看看這幅畫,這是你,這是我……”他把門開大了點,聲音也提高了:“就這樣吧。”阿蘇又說了點別的,馬戍更大聲地說:“就這樣吧。”

她看出再不走他就要動手扔她了,隻好不情願地往門口挪,出門時輕扶了一下他胳膊:“你再想想行嗎?我覺得我們還沒到這一步。”他一秒鍾都沒猶豫,武斷地說了聲“到了”,砰地關死了門。她要不是反應快,半截胳膊就斷門裏了。

出人意料的謎底

阿蘇邊往外走邊掉眼淚,模模糊糊踩到了一粒小石子,高跟鞋大角度一歪,腳脖發出哢吧一聲脆響,那隻腳當即就不會動了。她挪到路邊,艱難坐下,屁股還沒放好,一輛屎黃色小跑(也許4S店的人會說是富貴金)開了過來,在她腳邊停下,吳嬌嬌輕輕扭過那張精心描畫過的臉,衝她粲然一笑,隨即開走。

她看著那坨屎黃大搖大擺地停在馬戍家樓下,忽然心不疼了,腳也不疼了,渾身隻剩下一腦門子的震驚。謎底揭曉,出人意料。原來馬戍和吳嬌嬌重修舊好了。

吳嬌嬌是馬戍前任,同班同學,後來馬戍和阿蘇一見鍾情,二話不說把吳嬌嬌甩了。都在一個圈子裏混,阿蘇也認識吳,算比水還淡的小人之交。橫刀奪愛後她沒覺得有多大不妥。戀愛嘛,就是各種嚐試,喜新厭舊是人性,結婚之前,誰都隨時可以揮揮衣袖告別舊人,敞開胸懷擁抱新人。隻是她沒想到有一天她舊了,吳嬌嬌又成了新的。

晚上,阿蘇看到吳嬌嬌的微博更新,就倆字:翻盤。

再往前看,各種顯擺各種得瑟各種劇透。原來人家都好一個月了——她們並列馬戍女友的時間超過二十天。

阿蘇恨不得一巴掌把電腦顯示器打爛。那麼多蛛絲馬跡她居然一點沒發現,真是二到家了。

很怒很屈辱。

一雪前恥

阿蘇想起,剛跟馬戍戀愛時,她天真地懷著人道主義關懷的態度,跟吳嬌嬌聊過一次,當時吳嬌嬌很大度,陽光燦爛地表示沒關係,她理解並接受且祝福。阿蘇信以為真了,此後一直沒把吳嬌嬌當情敵待,沒心沒肺地寬容著她和馬戍偶爾的聯絡。

現在她知道,有哪個女人能對被搶走的愛人釋懷?能不跟把自己踩得頭破血流的女人較勁?將心比心,方知人心。看吳嬌嬌這陣勢,策劃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大概每個失敗者都藏著一顆“老子遲早要翻盤”的心吧?在馬戍生日即將過去的那個夜晚,阿蘇的全部想法也是那倆字:翻盤。她咬牙切齒地勾畫著怎麼進攻馬戍的軟肋,贏回他的心,然後明年今日在自己微博寫下翻盤二字,一雪前恥。

這想法說到底不算光榮,阿蘇沒打算跟任何人分享,不過第二天齊眉喊她去做美體,她們躺在會所的床上,齊眉剛吐出“馬戍”二字,阿蘇就把整件事都端出來了——女人若能保持理性就不是女人了。齊眉是馬戍和吳嬌嬌的同學,一向跟吳嬌嬌有說不清道不明的仇,阿蘇確定她能跟自己同仇敵愾。

卻不想她的小陰謀遭到齊眉大力反對:你翻了她的盤,她又翻了你的盤,你再去翻她的盤,冤冤相報有完沒完?再說不就是個馬戍嗎?值得你們倆較這麼大勁?阿蘇沒出息地說,“值,我找不到更好的了。”齊眉撇撇嘴:“就看不上你這副自怨自艾的樣,我給你介紹個更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