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椒魚頭,是貧賤愛情的綿裏針
傾城之戀
作者:霍思荔
“儀態多少錢一斤?”
頂著草雞頭混跡在一群中年師奶裏,對那些胖胖的魚頭挑三揀四,又怕自己看中的被其他人搶了,自然顧不得滿手的魚腥味,更別說儀態了。林以軒曾經說過,隻有吃飽了撐著了才會想到儀態,我們連吃飽都成問題,哪有什麼儀態可言!然後他又嬉皮笑臉地補充,“儀態多少錢一斤?”
林以軒是我的男友,我們同時從武大畢業後留在了武漢。他是武漢本地人,老實說,我不喜歡這個城市,如果不是因為他,我情願回到我小橋流水的江南小鎮。
武漢人喜歡吃辣,林以軒更是無辣不歡。他最喜歡吃我做的剁椒魚頭。他經常邊吃魚頭,邊滋滋地吸氣感歎:“沒想到你做的剁椒魚頭這麼地道。”我聽不出是稱讚還是滿足,隻是心裏一點點地暈染上了悲哀。我猜他不知道,我之所以做剁椒魚頭是因為它便宜,而且吃完魚頭剩下的佐料,隔天還可以做成其他的菜。
賣魚的小販都認識我了。我經常光顧的是位於菜市場角落的一家水產店,裏麵賣魚的小夥計眉清目秀,不像其他魚販那樣討厭我對魚頭的挑剔、對重量的懷疑及斤斤計較。偶爾,他還會贈送我一個魚頭說今天賣不完。我知道他在撒謊,如果魚頭賣不完,我何必要打仗似的一大清早就起來搶?
幸福的味道與聲音
剁椒魚頭是武漢人喜歡的一道菜,做起來卻很費工夫。魚頭要挑新鮮的胖胖的;辣椒是特別醃製的泡椒,要剁得細細的;醃製魚頭的料酒一定要用紹興黃酒;薑蔥蒜也必不可少。每次往鍋裏放上魚頭時,我會微微地笑,那兩顆魚頭肩並肩被放在那裏,就像我跟林以軒肩並肩在樓頂上看星星。
魚頭要蒸15分鍾,香氣一點點地溢出,我的心就會一點點地安靜踏實,忘記了被老板罵、被同事擠兌的不快。我想我跟林以軒的日子會好起來的,就像這剁椒魚頭一樣,隻要用心了,自然會色香味俱全。
我對辣椒過敏,每一次做這道菜時都需要小心翼翼地戴上口罩、塑料手套。等到香噴噴的魚頭端上來時,能聽到林以軒吞咽唾液的聲音,這對於我就是幸福的味道與聲音。
其實,隻要他願意接受朝九晚五的束縛,我們是不會過得這樣拮據的。畢業近一年,林以軒已經換了七八家公司,最後他幹脆呆在家裏,在網上接點兒活,跟別人合夥做小軟件賣。
而我在一家物流公司做文員,每天倒幾趟車,顛簸一小時去上班,忙得像個陀螺。上班路上,在擠得像沙丁魚罐頭一樣的公交車裏,遠遠地看到武漢長江大橋,還有電視塔都籠罩在一片薄霧裏,心情就會無端地低沉起來。
我記得第一次看武漢長江大橋是在夜裏,橋體燈火輝煌,遠遠地還能看到龜山電視塔,像一個璀璨的寶塔一樣矗立在天際。我跟林以軒興奮地在大橋上奔跑,被包圍在金黃的炫彩裏,有了燦爛的憧憬。
難道是為我一個人的愛情?
新開的幾家物流公司讓我所在的公司業務驟然減少,我偏偏又在這時跟老板的小姨子大吵了一架。我早受夠了她的自以為是。不等老板發話,我就把工作服往桌子上一扔:“結賬。姑奶奶不幹了!”這時,我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老板辦公室裏傳出來,是在替我求情。過了一會兒老板的小姨子憤憤地走出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莫名其妙地被升了職,加了薪。而老板看我的眼神也有了些格外的內容,如果有陌生男人找我搭茬,老板會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我身後響起驚天動地的幹咳聲。我開始躲著他,重新練起在學校裏學過的跆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