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我做學徒的是徐家一個表親,去到那裏才知道這種表親有多不靠譜,他們隻是一個鎮子上的老鄉,做為店主的女主人卻沒有裁剪技術,平時做的也不多;主裁剪的是她丈夫郭師傅,收幾個徒弟做縫紉。
到那裏不多久,我就知道郭師傅是倒插門這件事,他竟然還認識媽媽。媽媽的娘家當時開著一片綢布莊,他曾隨家中長輩去家裏給他們量體裁衣,因而認識了媽媽;為表示親近,他讓我按字排輩稱呼他郭表舅。過去媽媽貴為小姐,現在我卻給他們當學徒,這隻能給他們平添自豪感,我卻根本得不到什麼照顧,還應該表示感激,用郭師傅的話說:“若不是看在你姥爺的麵子上,才不要收你做學徒呢!”
郭師傅是個很有心計的人,當年為尋得人民的庇護選擇倒插門,有了孩子後就為自己鳩占鵲巢做伏筆,大女兒隨了嶽丈家的姓後,二兒子就被他送給母親帶,美其名曰不能白給老人家生活費,暗地裏教母親讓兒子大業隨了郭家本姓。雖然這些在玩笑的時候都告知女人,女人也沒較真,但在把兒子接回來上中學時,兒子說什麼也不要更名改姓。因為不是自己親手帶大,母子間的隔閡讓她不好妄動,隻好讓他隨了父姓。
大業大業,大概是取家大業大的意思,他現在上的職專學校,就是二哥和媽媽不願我去的學校,我來的時候他已經開學走了,隻是時不時的聽郭老板提到他。因為大業經常逃課,老板成了學校的常客,“今天又被老師找去上一課,這小子不知又野哪去了。”就成了他的口頭禪。
我就是從老板常掛在嘴上的這句口頭禪認識大業的,因為不喜歡郭老板自以為是的樣子,我也不喜歡大業這名字,私底下都叫他大野,這很像日本人名字,與他的行為以及當時普遍播放的電視劇裏日本浪人很相合。
大野將近一米八的個頭,因為身子單薄,並不顯得比我高多少。他逢星期會回來,但不常在家,都在鎮上找同學玩,他的學校似乎不遠,不知道為什麼會選擇住校,也許和我一樣希望自由自在吧,可我卻沒有體驗住校的機會了。
每逢大野回家的星期天晚上或是星期一一早,我們都能聽見老板和老板娘催促大野去學校的聲音,所以聽到郭老板訓斥他:“一天到晚野在外麵不歸家,書也不看”的時候我就偷偷樂,大野的名字可真沒叫錯!
可劉梅也有自己的看法:“你知道老板娘為什麼天天用那麼口小鍋給我們做飯吃?奧妙就在她兒子的名字裏:郭大業,鍋大也,是嫌給我們做飯的鍋大了。”
劉梅就是為吃飽飯來的,在老板娘的支使下天天進出廚房,對這方麵深有體會,也最有發言權。但她說這話時依然麵無表情的做事,毫無這句話應有的幽默感。
和郭老板手下的學徒工一樣,我從最簡單的梭扣眼訂紐扣、踩機器跑直線開始,吃最簡單的飯菜,擠在布料旁的床板上睡覺。因為我才去,又沒有自帶縫紉機,上機器的機會幾乎沒有,最多的時候就是梭扣眼訂紐扣,間或還要幫做家事。
布料旁的案桌白天用來做裁剪台,夜晚在案桌旁再加一塊板就是我們的床,我和劉梅、李麗還有菊香姐就擠在上麵。菊香姐已經說了婆家,所以她並不常住這裏,隻要不趕工,她都回家去,所以我們最怕趕工的時候,四個人擠在不到三平米的地方,屋子又小,天氣又悶熱,如果不是因為困極了,誰也無法入睡。
菊香姐不走的時候,我就借口不想睡覺,跟菊香姐借縫紉機學跑直線;每每這個時候她都樂意借機器給我,因為在家有過練習,我很快學會踩機器。有時候老板給菊香姐留工作,她就讓我幫著跑直線,我跑好褲腿,她就上褲腰和口袋,我跑衣片她上衣領。
不知郭老板怎麼知道的,在我幫菊香姐做過很多工作以後就很少讓我幫做家事,除了讓我幫她們跑褲腿,還教我們上褲腰做口袋,上衣領,中秋節忙的時候讓我做了很多工作,雜事都交給來了五個月還沒學會跑直線的劉梅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