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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以為我已經回不到你的世界,我以為最好的愛情已經散落在流光裏,我以為我們就此陌路再不相逢。卻沒想到,隻是一瞬回眸,我就明了,我還是依然那樣愛著你。

01

和白媽媽的談判鬧僵了之後,白喜的活動範圍更小了。基本上,白媽媽在家裏的時候,她就堅決不出房間一步。但是她也不是喜歡絕食抗議的主兒,她照樣吃飯,照樣玩遊戲,她還發展出了一個新項目——看小說。

她看完了白媽媽收藏的古典名著,又看完了金庸、古龍的,總之她就在這種漫無目的的生活裏,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其實從小到大,這樣的情況她不是從來都沒有碰到過。每一次尖銳的衝突和碰撞之後,她都隻能這樣調整自己的情緒。

她絕不退讓,也不想讓自己情緒走崩,所以她很努力地維護自己內心的那一片淨土。

其實她很想去問一問宋淮楊,如果他沒有那樣的父親,他沒有這樣的身世,如果白媽媽什麼都不曾對他說過,他會不會選擇和她在一起呢?

但是這個世界上或許沒有這麼多的如果,有的隻是一條很明確的路,他也明確做出了選擇——他放棄了她。

白喜放下一本小說,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窗外稀裏嘩啦地下了很大的雨。雨好像一層又一層細細密密的紗,籠罩在她心底,揮之不去。這個城市的冬天,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雨了,整個城市都被冰冷的雨水洗刷著,似乎要把所有不好的記憶全都埋葬在雨幕裏。

與此同時,學校女生宿舍樓下,宋淮楊在經過白喜宿舍樓窗前的時候停住了。

他還記得,當初就是在這個地方,他趕走了齊頌越,一抬頭就對上了她的目光。有幾分玩味,又有幾分頑劣的目光。

明明隻是過了兩個月的時間,為什麼現在回想起來已經恍如隔世了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那裏站了多長時間,總之,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已經濕了大半,寒氣滲入骨子裏,冷得讓人難以忍受。

蘇戈和何夢蕊帶著外賣朝宿舍的方向走來,剛好就看到了站在雨幕裏的宋淮楊。何夢蕊一貫比較少管閑事,於是蘇戈讓她先回宿舍,自己一個人走到了宋淮楊麵前。

白喜是她這輩子難得的一個誌同道合的好朋友,雖然她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她一直都有一種她們已經認識了幾輩子的錯覺。所以,其實她看到白喜為了宋淮楊的事情痛苦糾結的時候,她也很苦惱。

之前蘇戈本來以為,宋淮楊對白喜是沒有感情的,畢竟他是那樣出眾的一個人,被那麼多人當神一樣供著。但是,在白喜被關在家裏之後,她有好幾次都看見宋淮楊站在宿舍樓下看著她們宿舍的窗台發呆。

如果說沒有感情,又有誰會相信?

於是,蘇戈決定跟他好好談談。

宋淮楊也知道蘇戈的來意,他沒有逃避,而是看著她走到自己麵前,然後輕輕開口一句:“她過得還好嗎?”

蘇戈給了他一記冷冷的瞪眼:“既然你現在還關心她過得好不好,那當初幹什麼去了?非要鬧到這個地步才知道要後悔?”

宋淮楊擰了擰眉,沉默了半晌,好看的眼睛裏好像聚攏了一團讓人看不真切的霧氣,往日閃爍的光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鬱的灰暗:“我以為這樣做對她來說比較好。”

“你以為?”蘇戈有點氣不打一處來,“你也不是不知道白喜的脾氣,她一向都這麼直來直去的,她認定的事情不論誰阻攔她都會去做。既然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你為什麼不能接受她?你這樣隻會讓她對你灰心而已……”

宋淮楊的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眼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紅。

他明白,他什麼都明白。他知道他這樣做隻會讓白喜變得討厭他,但是他沒有辦法。

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在泥潭裏掙紮的人,從媽媽因為醫治不及時過世開始,他的世界裏布滿了各種各樣的災難。即使他再努力又怎樣,即使他用盡各種辦法賺錢又怎樣,他父親的一場賭博,即可讓一切就都化為烏有了。

但是她不一樣,雖然她沒有完整的家,但是她至少是衣食無憂的。她的媽媽很愛她,他明白,白媽媽都是出於保護白喜才會說出那些很過分的話。所以,他理解,他退出。

在他連自己的未來都無法確保的時候,他根本沒有辦法愛她。

他害怕他的愛終究會成為她的負累。

蘇戈看到他的表情有了變化,淡淡歎了口氣,又繼續往下說:“宋淮楊,我聽說了你的家庭,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放棄了白喜吧……也許對於別的女孩來說,這確實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在白喜來說肯定不是。她肯定寧可排除萬難也要和你在一起,但是你卻就這樣退卻了,如果你不努力把她找回來,可能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你了。”

宋淮楊呼吸凝滯了一下。他知道蘇戈說的都是對的,他也知道白喜是怎樣的脾氣,齊頌越就是個例子。如果在白喜的心裏留下了永遠修補不了的傷害,那麼今後無論他多麼後悔多麼想要挽回都會變成徒勞了。

“我把她家的地址告訴你,怎麼選擇是你自己的事情。”蘇戈翻了翻手機,抄了一張字條塞進他手裏,然後就轉身走開了。

宋淮楊拿著字條站在原地,抬頭看了看陰霾滿布的天空。

02

門鈴響了,白喜以為又是白媽媽找來的“陪聊”,於是根本懶得起來,繼續躺在床上看小說。接著,阿姨就來敲她房間的門:“小姐,有客人找你。”

“就說我生病了,以後我媽找來的人我都不見。”白喜根本就沒有理。

阿姨在門口遲疑了一下,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

白喜吃了一驚,因為白媽媽找來的那些人裏從來還沒有誰敢隨便進她房間的,她也吩咐過阿姨了,沒有得到她的允許不能隨便進來。所以,此時她穿著恐龍狀的睡衣,戴著恐龍帽子,躺在床上一邊嗑瓜子一邊看小說的樣子瞬間就被門口的宋淮楊收入眼底了。

阿姨有點緊張地看著白喜:“小,小姐,對不起啊,這位客人說有很緊急的事情非要進來不可,我攔不住他……”

白喜的表情僵了一下,但是反應過來之後表情馬上恢複鎮定,一把拿掉頭上的恐龍帽子,丟掉手裏的瓜子殼:“沒事,阿姨你先去忙你的吧。”

阿姨狐疑地看了一眼宋淮楊,又看了一眼白喜,有點猶豫。

白喜衝她揮了揮手:“沒關係,我媽那裏有我頂著,怪不到你頭上。”

阿姨聽到她這麼說,才退出了房間門外。

宋淮楊身上還是濕漉漉的,雖然他撐了傘,但是外麵風太大,傘根本不管用,他還是淋了一身濕。

當他看到白喜躺在床上很滋潤地嗑瓜子看書的時候,有點哭笑不得。

愣了片刻,他才微微彎了彎嘴角,開了口:“沒想到你過得還挺滋潤。”

“不然呢?你不接受我我就得去要死要活嗎?”白喜就好像沒事人一樣,在床上打了個滾,然後下床。蠢蠢的恐龍睡衣讓她整個動作都顯得蠢萌蠢萌的,看著就讓人禁不住發笑。

宋淮楊忍不住伸手拍在她腦袋上,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笑裏透著無奈:“我本來真的以為你會尋死覓活,所以才想來解救你的,沒想到你過得這麼好,看來我是多慮了。”

白喜不著邊際地躲掉了他的手,和他保持一米遠的距離,目光涼涼地看著他:“宋淮楊,是不是在你眼裏我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對不起,打我一巴掌再給我一顆糖我還真不吃這一套。”

宋淮楊的手僵在半空中,心裏忽然就是一涼。他忽然想起來當初第一次見到白喜的時候,手捧鮮花站在她麵前的齊頌越。

她的愛憎有時候分明得讓人覺得可恨,一旦在她心裏烙下了不好的印記就很難再磨滅了。

雖然她現在看起來那麼平靜,那麼無害,還穿著呆萌的恐龍睡衣。但是現在對於宋淮楊來說,她無異於一塊冰,冷得刺骨。

“師父……不要這樣好不好……”宋淮楊的聲音很低,幾乎是哀求。

可能從來沒有人能聽到他的這種口氣,他從來都是天塌下來他也能撐著的模樣,看似沒心沒肺,因為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都在他的可控範圍內。

白喜是他最大的失控因素。

他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這麼喜歡一個人,會這麼想把她留在身邊。實際上,他一向都是一個理智大過感性的人,所以他當初才會那麼果決地拒絕白喜的示好倒追。

但是,這也是他這輩子做出的最後悔的選擇。他忽然發現,他的世界裏沒有她,就好像空了一塊,不能圓滿了。

白喜卻還隻是那樣平靜地看著他,目光裏沒有一丁點波瀾:“我這個人就這樣,如果你有什麼不滿可以馬上從這裏出去,看不見你我心裏也舒服點。”

宋淮楊沒有回答,而是一把抓住她的手,墨色的雙眸直直地盯著她:“白喜,我們都不要別扭了好不好,這樣下去我們可能真的這輩子都不能在一起了……”

他的目光一直能看到她心裏去,他的話也一字一句地敲在她的心坎上,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猶豫了……

在過去,她一直以為她的世界裏隻有對錯,隻有愛恨,隻有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之類的字眼。所以,她已經做好了放棄宋淮楊、戒掉對他的喜歡的準備了。她以為,她可以幹淨利落地戒掉對齊頌越的喜歡,那麼她也可以同樣戒掉對宋淮楊的喜歡。

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似乎錯了,她戒不掉對他的喜歡。

其實這些天,她的夢裏都是他。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逆著陽光,好像全世界都因為他而絢爛了的模樣;又或者是後來整蠱她的時候臉上得逞的壞笑;再或者是遊戲裏笨得不行最後隻能賣萌討饒的樣子……

她忘不了他彎腰替客人收拾餐具的樣子,忘不了他鞠躬道歉的樣子,忘不了他被餐廳經理訓斥的樣子……明明他是天才,是萬眾矚目的天才,命運卻把他打壓得那麼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