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不提拙口笨腮的薛蟠能否說服口舌伶俐的薛姨媽母女,但說許玉珩瞅著薛蟠匆匆走了,輕輕地哼了一聲,又看賈璉隻顧著賈赦,竟是饑腸轆轆也不肯吃飯、十指傷痕累累也不肯看大夫,忙又勸了他去吃飯。
“玉珩,咱們走吧,留這,怕璉兄弟隻顧著咱們,顧不得吃飯呢。”黎碧舟見賈赦沒事了,他們留下反而礙事,就要告辭。
許玉珩心裏跟賈璉更親近一些,唯恐賈璉年少,又被賈政一黨卷土重來攆了出去,猶豫再三,對黎碧舟道:“明兒個們再來,看那賈二老爺還敢不敢故技重施。”
黎碧舟點了點頭。
賈璉忙將他們送出,又有意帶著傷將院子裏專門來逢迎拍馬的客套地請出老宅。
待大宅裏沒了閑雜等,賈璉回房沐浴更衣後,叫全福給他手指上上了藥,略吃了些飯菜,才出門,就被趙天梁、趙天棟、全壽幾個嬉皮笑臉地圍住。
“二爺!”金彩領著趙天梁等喊了一聲。
“大老爺病著呢。”賈璉噓了一聲。
十幾連連答應著。
賈璉低聲道:“挖了銀子出來,一一千兩,金大叔、金大嬸勞苦功高,一算一份。從此以後,有的,就有們的,若另有了出路,想自贖的,也不必遮遮掩掩,說給聽就是。待回了京城,將一切理順了,除了這一千兩,咱們再論功行賞。”
趙天梁忙道:“二爺要放們出去,們還不肯呢。”
其他聽說一千兩完了還要論功行賞,也不肯提那什麼自贖的話。
賈璉笑了笑,又對金彩道:“金大叔領了銀子立刻回京吧,怕二老爺、二太太回過神來,就會疑到身上。”
金彩一怔,心道也是,心思靈活地道:“小的回頭就帶著媳婦逃回京都去,回去了就說二太太給大老爺治喪的時候發現了東西,因二太太要抓,小的這才逃回京都呢。至於府裏那些小的,二爺放心,如今是二爺的天下了,給他們一百個膽,他們也不敢出去胡說。”
“辛苦金大叔了,領了銀子就去吧,據說,賴大沒了,府裏幾個管事爭著要當大總管,老太太唯恐叫這個做了又得罪那個,正急著換個親信做大總管呢,這會子回去,她還當是天上掉下來的救兵呢。”賈璉連連拱手,雖賈政一房已經成了俎上魚肉,但那賈母卻不得不防。說罷,被趙天梁等簇擁著,就向賈赦院去,門前瞧也不瞧周瑞等,兀自進了院子,沿著抄手遊廊向賈赦房去,走了一截路,見邢夫期期艾艾地探出頭來,便頓住腳步,“太太的病好了?”
邢夫不尷不尬地隻是笑。
“哥哥。”迎春從邢夫身邊走出來,幾日不見,也是瘦了一大圈。
“嗯。”賈璉點頭,看迎春有話說不出的樣子,略等了等,見她還不說話,不耐煩再等,就要走。
“……哥哥,老爺買藥是不是要銀子?的銀子收太太那……”迎春吞吞吐吐,穿著一身明顯大了的鵝黃衫子挨著賈璉近了一些。
學會告狀了!邢夫柳眉倒豎,登時咬起牙來,被賈璉淡淡地一掃,趕緊笑道:“她小孩子家,哪裏用得著銀子?替她收著呢。”
賈璉一聽就知道邢夫被放出來後趁機搶了他與賈赦兩個給迎春的銀子,冷笑道:“大姑娘年紀小,慢慢就大了。太太不將銀子給她,她什麼時候能學會管自己的銀子?回了榮國府,她也是要管著一所大院子的了,太太還怕她連四百兩銀子都管不好?”
邢夫見賈璉把迎春的稱呼給改了,越發不敢造次,無言以對了良久,才說:“璉兒說的是,這就叫把銀子給她。”疑惑賈璉什麼時候向著迎春,嘴角蠕動半日,就向自己房裏去了。
“司棋去替姑娘拿銀子去。”
“是。”司棋也沒料到迎春會跟賈璉告狀,吃驚之餘,又為那句一所大院子歡喜起來。
“隨去看老爺吧。”賈璉說完,就前頭走著。
迎春後頭跟著,看向賈璉的背影時,竟生出孺慕之情,心歎他們大房終於有個靠得住的了。
進了賈赦房中,隻見賈赦早先睡多了,此時唯恐一閉眼又躺棺材裏,有精神得很,死活不肯再躺下睡覺,死裏逃生後,依舊看不開地叫將他的錢財、字畫一一拿給他看。
“少了嗎?”賈璉有意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