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少了,賈璉不,邢夫能閑著?
賈赦皺緊眉頭,冷笑道:“她、她……”
“她送來就罷了,若不送來,就剝了她的皮。”賈璉看賈赦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替他說了,又拿著新熬的燕窩粥,叫迎春喂給賈赦,隨後拂過腰上香囊,默念道:多謝警幻姐姐保佑升官發財。
迎春依著賈璉的話坐床邊紅木高凳上,拿著銀湯匙,小心翼翼地吹冷了燕窩粥喂給賈赦。
略等了等,果然瞧見邢夫換了一身黃色繡花滾邊的淺綠色長襖,一臉喜氣地叫綺蘭、紫荇、王善保家的將迎春的四百兩銀子、賈赦的銀子扇子一一捧了來。
“璉哥兒不,唯恐偷了老爺的東西,就叫趕緊替老爺把東西收下了。”邢夫滿臉堆著笑,是個都知道東風吹到他們大房了,就連司棋、繡橘都跟著水漲船高出門就有喊姑娘了,偏她這太太,還是那麼不尷不尬地。
“糊……弄誰?”賈赦心裏門清,自己是死了又不是出遠門,當真為他,就該將東西給他塞棺材裏陪葬,哆嗦著指了指麵前的高幾,眼睛梭巡著東西,奈何看不清楚,就叫迎春去替他檢查,“一樣……不能少。”
“哎。”迎春應著,將碗遞給司棋,聽賈赦結結巴巴地報一樣,就高幾上翻找,找到了還罷,找不到,就聽賈赦磕磕絆絆地罵邢夫。
邢夫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幾次給司棋遞眼色,叫司棋勸著迎春護著邢夫一些——反正賈赦眼睛不中用又精神不濟,有沒有,還不就是迎春一句話嘛。
王善保家的眼睛快成了黎雞眼,司棋隻端著碗裝作沒瞧見,雖心疼她外祖母跟著邢夫受罪,可賈璉就一邊坐著打棋譜,她哪裏敢幫著邢夫說話。
“二爺,二太太叫了彩霞來求情,想請二爺放了周瑞、周瑞家的,叫他們幫著二老爺請大夫、買藥。”全福門外道。
賈璉出來輕聲道:“告訴二太太,那幾個不知道什麼叫做十八反,沒能耐給二老爺請醫問藥,要買藥叫朱龍幾個去。”原本依著他的算計,這十八反該賈赦發現銀子不見動怒後,請大夫的時候引出來;如今那十八反也沒用場了,窮寇莫追,且想來就知這事一準牽扯到薛家,為了這事對薛家那遊兵散將追殺到底也沒意思,不如不追究了。
全福心知賈璉嘲諷王夫,於是就將這話說給彩霞聽。
彩霞得了個沒趣,隻得回去跟王夫複命。
王夫聽見“十八反”三個字,心中一涼,疑惑對醫藥一竅不通的賈璉怎會察覺到這事?將知道這事的從薛姨媽到王子勝夫婦一一想了一遭,終歸想不出哪個會不巴望著賈赦死。正百思不得其解,聽得一聲粗重的呼吸聲,忙擦掉臉上的眼淚挨近床邊去看賈政。
此時天已經黑了,屋子裏兩支插燈立床邊,白光照得屋子裏十分淒涼。
“老爺。”王夫擦了眼淚,叫彩霞、彩雲將賈政扶著坐起身來。
賈政頭昏腦漲的,坐起來忍不住唉聲歎氣。
“老爺,已經叫去打點兩江總督府、知府衙門了,今兒個來的老爺們,也都……”王夫哽咽再三,心道她為給賈母頂缸,名聲已經不好了,賈政又落下個虐待侄子、活埋兄長的罪名,這簡直是不給她留活路了,她就罷了,賈珠、元春、寶玉三個可怎麼辦?
“榮禧堂……讓出來;賬冊……給璉兒準備好……叫母親,送了她的私房銀子來結案。”賈政斷斷續續地道,聲音比賈赦還有氣無力。
王夫先還感歎沒活路了,此時一聽要將榮禧堂、賬冊讓出來,手上握著帕子抵住胸口,隻覺得胸口一陣陣刺痛,說道:“還不至於,那聖旨上說是父死子繼,如今大老爺……”
“還看不明白嗎?如今,是璉兒要咱們生,咱們就生;要咱們死,咱們就死。若有揭發活埋兄長、虐待侄子,就要全靠大老爺、璉兒兩個求情開罪了!自此以後,吃齋念佛,求佛祖保佑大老爺長命百歲,不然,不管他什麼時候死,都要賴頭上!”賈政氣息虛弱地說著,眼眶一酸,滾下兩行淚來,“好狠呢……好狠呢……到了這地步,他們要什麼,還要他們開口跟咱們說不成?”
今次的事,看來就是賈赦父子合夥算計他呢。可憐他這麼個老實,竟然上了他們父子的當。
王夫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指望著靠賈母收拾賈赦、賈璉,此時心中一涼,跌坐繡著嬋娟的繡墩上,喃喃道:“還不至於……隻需證明璉兒的話是子虛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