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太太。”彩霞哽咽一聲,直著身子重重地衝薛姨媽跪下,虧得地上鋪著厚厚的氈條才不甚疼痛。
“怎來了就跪下,”薛姨媽忙令同喜、同貴二將彩霞攙扶起來,隻見彩霞一張十分討喜的圓臉上滿是淚痕、兩隻眼睛哭得如紅桃一般,慌張道,“莫非是們老爺出事了?”
“求姨太太替們太太往京都給老太太送信,如今二太太身邊得用的都被捆住了,大小小廝一個也使喚不得,竟好似被軟禁老宅一樣。除了這封信,們二太太還求姨太太派了,替她抓了金彩兩口子回來審問,隻有抓了他們來,才能替二老爺洗去冤屈。”彩霞任憑同喜、同貴如何攙扶,隻是跪著不肯起來。
薛姨媽雖被王夫所惑,背著薛蟠兄妹指使鋪子裏掌櫃做下了一些事,但此時焉能看不出賈政、二夫二是兵敗如山倒。
雖說是至親姊妹,但自古就有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麼一說,她一個寡婦,本就艱難,若是為了王夫得罪了如今一瞧就前途不可限量的賈璉父子,那她如何對得起年幼的薛蟠、薛寶釵兄妹?
“媽——”薛蟠看薛姨媽猶豫不決,就要代她處置。
薛寶釵忙攔著薛蟠。
薛姨媽叫同喜接了信,笑道:“快起來吧,告訴太太,她交代的事,一準替她辦了。”
彩霞立時感激涕零地磕頭道:“就知道姨太太有情義,跟那些見風使舵的小不一樣。”連連磕頭,被同喜、同貴攙起來後,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
“同喜帶了彩霞去吃飯,送彩霞來的哥兒們,也送了酒菜給她們。”薛姨媽看薛蟠又要使出蠻性子,忙緊緊地攥著他的手腕不叫他莽撞,待彩霞走了,深深地歎息一聲。
薛蟠猶如困獸一般,屋子裏轉來轉去,急躁道:“媽怎又答應了?那姓許的雖說不給留情麵,可話裏的意思卻不差。姨爹太狠了些,為了爵位敢弄死赦老爺,誰知哪一日為了錢財,不弄死?”
薛姨媽低聲道:“小聲一些。”
薛寶釵挽著薛姨媽獅頭虎足榻上坐下,又安撫急躁的薛蟠道:“哥急個什麼,彩霞跪著,媽若不應著,今日的事該怎麼了局?”看薛蟠氣得雙目圓睜,又對薛姨媽道:“算了算,賈家留金陵半年,也不知道他們家花了多少,咱們家先白白墊進去四五萬銀子。”
“都是們胡鬧,替他們四處打點費的銀子……如今倒好,費的銀子越多,的小命越保不住。”薛蟠難得抓住時機,薛姨媽跟前踱著步子,又將許玉珩的話學了一遍。
薛姨媽哽咽著道:“姨娘姨爹還能當真要了的命?姨娘姨爹家金山銀山堆著,能看得上咱們家?若不是咱們孤兒寡母度日艱難又要央求他們打點戶部掛名的事,也犯不上那般巴結家。”
“家嫡親哥哥的命都能狠心要下,更何況是?媽嘴裏的金山銀山說著嚇,怎不見他們搬了自家銀子出來,隻拿著咱們家的銀子上下打點?”薛蟠叫囂道。
薛姨媽歎道:“罷了罷了,信替他們送了,隻那,敷衍著姨娘、姨爹吧,萬萬不可當真替他們去抓。”
有道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薛寶釵難得見薛蟠有些憂患心思,竟像是正經地要擔起一家重任的模樣,不忍打壓他這份心;況且姊妹間榮辱相連,若逼著薛姨媽承認賈政、王夫要謀害薛蟠,薛姨媽麵上不好看之外,日後薛蟠麵前也沒了威嚴,如此,合該另起個話頭,叫他們二都轉移注意才是,就笑道:“媽這樣做最好不過了,何苦呢,他們賈家兩房不對付,卻叫咱們家跟著又費銀子又不得好。媽,聽著哥哥話裏對那姓許的爺們十分推崇,卻是很該謝家點醒哥哥。”說罷,對薛姨媽衝薛蟠一擠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