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不死?賈璉拿著眼睛上下打量了邢夫人一回,既然邢夫人找死,他就成全她,一言不發地上下拋著通靈玉出了院子,叫了趙天梁、趙天棟來,“老爺昔日身邊小廝,現在在哪?”
“二爺是說權兒幾個?賣到染布坊去了,就在金陵本地呢。”趙天梁道。
“尋回來,告訴他們還想吃賈家的飯,就給我咬死了大太太。”賈璉回想起方才邢夫人的態度,料定放任邢夫人出來必有後患,該將邢夫人徹底踩下去。
趙天梁、趙天棟早聽說邢夫人一群上躥下跳地準備主持中饋呢,忙答應了,當晚就叫人去尋權兒幾個,那權兒幾個往日裏跟著賈赦吆五喝六地出門,成日裏嫌棄大魚大肉膩歪,如今莫名其妙落到出賣勞力的地步,日日不求大魚大肉,隻求飯菜管飽,乍然瞧見趙天梁、趙天棟尋了來,早忘了昔日嫌隙,喜得如見到菩薩顯靈般,抱著趙天梁、趙天棟的腿哭個不停,被他們贖買出來後,先去外頭客棧裏洗了澡,換了一身綾羅綢緞衣裳,就見酒樓裏早送來了肘子、雞湯、鵝掌等菜肴,先埋頭痛吃了一盞茶功夫,才滿臉油光光地問趙氏兄弟,“兩位哥哥怎又想到了我們?”
趙天梁道:“我也不跟你們兜圈子,你們可願意回賈家?”
權兒趕緊道:“這自然是樂意的,夢裏我們都想著回來呢。”
趙天梁道:“等會子,我送你們一幅畫,你們抱著跪到老宅門前,自有人領著你們去見老爺。見了老爺,你隻管說當初大太太來了,瞧見棺材裏有東西,叫你們接應著外頭人去替她偷東西。你們先不肯,後來被她說動了心,於是黑燈瞎火地給門上人下了蒙汗藥,偷了東西出去。然後太太要滅口,你們嚇得不敢回來了。如今在外遊蕩了許久,到底念著老爺的好,又回來了。”
權兒忙道:“老爺信這話?”
“老爺怎會不信?實話告訴你們吧,你們在染坊裏未必知道。前幾日老爺被二老爺害得險些被活埋了,那會子大太太隻顧著銀子,不管老爺死活。老爺本是極惱火的,可是這幾日咱們大房苦盡甘來將二房壓製住了,老爺便不似早先那麼厭棄大太太了。如今你們去,舊事重提,保管大太太這輩子也翻不了身。”趙天梁轉著酒杯。
權兒原本細皮嫩肉的,如今累得成了皮包骨,滿是繭子的手握著筷子,思量一番道:“若是老爺怪罪我們呢?”
“如今是二爺當家,老爺怪罪你們,要將你們發落了,二爺在老爺跟前胡謅說將你們打發到西北去了,背地裏叫你們在金陵鋪子裏當差,老爺又怎會知道?”
權兒幾個沉吟一番,齊齊道:“我們的身契都握著兄弟手上,還能說什麼呢?”
趙天梁一笑,見這幾個在染坊裏累得如騾子一般,心知便是不答應他們什麼,隻拿著將他們送回染坊嚇唬一番,他們也要應承了,又叫人再拿了好酒好菜來。
這兩天鋪子重新開張,暫不叫權兒幾個出來鬧,待賈璉忙過了鋪子的事,就依計叫權兒幾個去賈家老宅門前跪著,然後又裝模作樣地領著他們進來見賈赦、賈璉。
賈璉攙扶著賈赦,賈赦瘦猴子一般套著一件福字紋細綢衣裳,哆哆嗦嗦地從裏間出來見權兒幾個。
“父親,他們拿走的是這副畫。”賈璉從趙天梁手上接過畫,慢慢地在賈赦麵前展開,隨後故作疑惑地問:“這幅不是漫山楓葉圖嗎?”
賈赦搖搖頭,激動地伸手去接畫,“那幅在櫃子裏,這是……這是另外一張。”拿著手輕輕地在畫前描摹,忽地發狠道:“一群、一群吃裏扒外的東西,我其他東西呢?”兩眼不是十分清明,隻瞅見權兒幾個身上綢光流動、玉佩鏗鏘,就覺他們個個拿著他的東西在外頭逍遙快活去了。
權兒跪在地上磕頭道:“小的隻偷了這一樣東西,後頭瞧著事發了,太太要滅口,顧不得旁的,就沒頭沒腦地出了府。”
“將太太叫來!”賈赦一急,說話流利了許多。
“老爺千萬珍重,如今整個榮國府都是咱們的,那些東西不值個什麼,老爺千萬別為了那一星半點氣到了自己。”賈璉撫著賈赦的胸口,手指上為扒棺材折斷的指甲此時還留有紫黑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