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兒又巴不得替賈璉跑腿賺幾個錢,又怕賈璉也嫌晦氣不肯買,於是唧唧歪歪地對劉姥姥說:“璉二爺怕不缺這點地。”
“那就有勞王家兄弟去跑一趟了,買來了地,也不尋旁人了,就請王家兄弟做主,雇了人在地裏種些枸杞。春夏秋三季裏,送些枸杞芽來府裏。”賈璉隨口說著,左右也沒旁的想種的,因水宏升先前提過枸杞,就先提了枸杞。
劉姥姥笑道:“種枸杞,莫非是府上奶奶、姑娘身上不準?”
狗兒尷尬地咳嗽一聲。
“什麼是身上?”板兒張口問。
狗兒抬手給了兒子一巴掌,罵道:“小兔崽子,大人說話,有你問的?”又對賈璉堆笑說,“二爺莫怪。”
“不怪,不怪。”賈璉看板兒憋著嘴要哭,就將自己身上帶著的玉葫蘆丟給他玩,暗道水宏升不要種花朵,也不種瓜菜,偏要種三兩株枸杞,莫非水宏升陰虛內熱、經血不調?因琢磨著若是如此,薛寶釵那冷香丸,水宏升也用得。想著,對劉姥姥、狗兒說:“天晚了,回去吧,明兒個打發人隨著你一起辦事,要多少銀子隻管來取。”
“哎,二爺慢走。”狗兒歡喜地說。
賈璉點了頭,一徑地向前去,走在半路,望見趙天梁迎了過來,就對趙天梁說:“立時向薛家去,跟薛大奶奶討些薛大姑娘的冷香丸來,跟她說,是呈給要緊人物的。”
“是。”趙天梁答應著就要走。
“等一等。”賈璉又喚了一聲,思忖著,又說:“女兒家調理經血的藥丸,也向薛大奶奶討一些,多多益善。”
趙天梁心裏納悶著,忙慌答應了,也不回去歇著,立時騎著馬向城裏趕,到城門時恰城門開啟,於是就進了城,直衝著薛家去,到了薛家門上,隨著小廝進來,去前廳上等一等,過了一盞茶功夫,就見才起床的王熙鳳匆匆過來。
趙天梁難得見王熙鳳素麵朝天,就多看了她兩眼。
“也不怕我挖了你的狗眼,什麼事這麼早就來說?”王熙鳳問,不等趙天梁說,又道:“若不是我們家二老爺沒了,二太太又病在床上,家裏生意又離不開我,我也要隨著去孝慈縣呢。”
趙天梁忙說道:“奶奶,知道你也是有誥命的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二爺說,請奶奶將大姑娘的冷香丸挖出一些,再將那些給女兒家調理經血的藥丸多多益善地用瓷瓶裝起來。二爺有急用。”
王熙鳳翹著腿坐在太師椅上,笑道:“我知道你們家老太太、太太、奶奶都不去的,這急用是給誰用?難不成才出城一日,你們二爺就勾搭上了誰家的奶奶不成?”
“大奶奶,你瞧我這眼睛,若不是急用,我會連夜趕來?”趙天梁指著自己的眼睛說。
王熙鳳見他滿臉疲憊,雖不知那女兒用的藥賈璉做什麼急用,但唯恐耽誤了他的事,忙令人去花園花樹下挖出冷香丸的罐子來,用那素白如玉的瓷瓶裝了三十顆,又將從茜香國帶回來的女兒家用的丸藥裝了滿滿兩匣子,仔細地用雪綢包裹著,就令趙天梁帶去。
趙天梁拿了藥,立時馬不停蹄地向城外去,直到傍晚時分,才趕上停下過夜的送葬隊伍,急忙將藥給賈璉送去。
賈璉堅持了一回藥,又將個陶罐拿出來,就令趙天棟給水宏升送去。
此時,水宏升正在鄉紳廂房內洗漱,聽說賈璉送了東西來,心裏想著左不過是些帕子玉佩之類,就令人先放在桌上,待絞幹頭發之後,才向明間裏走來,先看那粗糙的窄口大肚陶罐,不知賈璉送這來是什麼意思,待向內一望,看見裏麵用蘆葦茅草編了個草房,又用苔蘚布置了三方田地,田地邊,幾叢枸杞掛著瑪瑙樣細微的果子抽條,兩隻泥巴捏的黃狗撒開蹄子追逐一隻撲棱翅膀的野雞。
水宏升眸子一熱,對著房中懸在一角的明瓦燈照了一照,見那燈上依稀映襯出一個不男不女姿色平平之人,兩隻手扣在罐子上;又看還有個包裹,就將那包裹打開,見裏頭有個字條上寫著“此藥用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開的白芙蓉蕊十二兩,冬天開的白梅花蕊十二兩,再加十二錢蜂蜜,十二錢白糖製造。服用時,用十二分黃柏煎湯送下。”拿開字條,見個白瓷瓶上寫著冷香丸三個字,就打開塞子去聞,隻聞見一股冷冽的奇香撲鼻而來。
“無端端送人家什麼藥?”水宏升心裏納悶,見還有匣子,就將匣子也打開,見兩個匣子裝了十六瓶藥,瓶子上寫著一見就知是治女人病的藥。
水宏升恍然大悟,抱著陶罐趴在上頭瞧了又瞧,一時間又哭又笑,暗道他雖脾氣不好,但論起細心來,更勝旁人百倍,身為女子,她擔心的並非江山社稷,不過就是容貌、子嗣兩件事罷了。
“王爺,國丈、國舅來了。”門外小太監說。
水宏升笑容一僵,心道國丈、國舅來,定也要賈璉過來議事了。不知為何,昨晚上聽賈璉說起那守門婆子的事,她就隱約覺得他們這般起事難以成事。忽然向外走了幾步,自己撩開簾子,對外頭伺候的小太監說:“叫璉二爺立時回了昨晚上住的莊子,令他一個月後再回京城。”
“是。”小太監心裏奇怪東安郡王為何這樣吩咐,也隻管去照辦了。
賈璉聽水宏升那般說,就猜著今晚上國丈國舅家要來哄他進渾水裏了,於是當機立斷地趁著眾人都在整頓時,立時帶了自己人走。
望見理國公並史家人隨著國舅去了,就想剩下的公侯怕也沒個好下場,於是就向昨日去的莊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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