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興起時,那老板是眉飛色舞,大概是又想起了以前年輕時無憂無慮的歲月。
“嗬,那爺,您老怎麼還是那套老皇曆,這都什麼時候了,該改改詞兒了吧?”店裏另外兩位喝酒聊天兒的客人大概是這裏的老主顧,和那老板非常熟,聽到他又大侃山吹牛,便笑著插話進來。
“嗬嗬,是呀,那爺,咱可不帶這樣的。人家是外地剛來,初到北京,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摸黑,您說什麼人家可就是信什麼,可要真是按您說的到天橋去找相聲八德,大狗熊,大金牙,那不就成了瞎子點燈——白廢蠟了嗎?”另一個人也笑著幫腔。
“怎麼,我說的有錯嗎?我說的是我年輕時候的事,不對嗎?”被人家揭老底兒,那老板也不生氣,笑著反問。
“嗬,要不然怎麼說您是爺呢,高呀,原來這還留著後路呢!”其中一人挑起大拇指笑道。
我也笑了起來。的確,從那老板的描述中,我可以想象出天橋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景,書館戲院雖多,但更多還是以明地為主,畫鍋,撂地,大棚,藝人們和觀眾混雜在一起,東一攤兒,西一片兒,各施手藝,招攬生意,這種情況下,藝人們的流動性必然很大,闖出名堂的,或許就進了劇場,戲院,當了班主去應堂會,掙大錢,闖不出名堂的,則會被後來者慢慢擠出這個市場,另外找謀生的活路。那老板所謂年輕的時候,估計是父母雙全,妻子仍在的時候,不需要他操心店裏的生意,所以才能花費大把的時候去逛天橋,找樂子,而現在上了年紀,不光身體條件不允許那樣做,店裏的事情也沒有辦法讓他脫身,故此,對於現在天橋地區有哪些名角自然不會太清楚了。
“其實要我說,逛天橋有什麼意思?樂嗬是樂嗬了,可那是花錢找樂兒,心裏高興,口袋裏卻空了。”另一位客人說道。
“胡說,誰說一定得花錢?人家賣藝憑的是自已的手藝,玩意兒,又不是幫派**,強收保護費,你不給,難道人家還能打你一頓?”那老板是嗤之以鼻。
“您這話說的倒也沒錯,不過話說回來,人家賣藝是為了掙錢吃飯,好嘛,您看也看了,聽也聽了,樂也樂了,結果人家累的順脖子汗流,捧著笸籮討賞的時候,您老人家腳底下抹油溜了,這好意思嗎?您怎麼樣我不知道,反正這種事兒我是辦不出來。”那位客人調侃笑道。
“去!胡說八道,別拿我打比方,我是那種人嗎?”那老板把臉一板罵道,老北京人最好麵子,看表演不給錢,這種帽子絕不肯戴在自已頭上。
“嗬嗬,我就是打個比方,您那麼著急幹嘛?所以我說,要說玩兒,還是這個有意思,樂也樂了,還能賺到錢,那才是一舉兩得的美事兒呢。”
那個客人比了一個擲骰子的手勢,笑著擠了擠眼睛。
賭博?這個有意思。
我手頭正缺現錢,現在地方不熟,大生意來不及做,先去搞點兒小錢花花,這也是正事兒。
心念一動,我笑著向那位比劃擲骰子的客人拱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