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
在靜靜的雲彩間,湛藍的天空被染上一層透明的白。辦公室後麵,那個小夥子將永遠在纏繞包裹的繩子在手裏停留了片刻。“我想起了另一次,也像這樣。”他的話像是在統計。一陣冰冷的寂靜。街上的聲音像是被一把刀子切斷。然後,整個世界沉入一陣長時間的屏息,一種波及一切的恐懼。整個宇宙陷入死寂之中。一分一秒,一分一秒,一分一秒……寂靜使黑暗變得更黑。突然,咣當咣當……電車發出的金屬聲多麼富有人味啊!雨簡簡單單地湧向從深淵裏複蘇的街道,這是何等歡快的景象!啊,裏斯本,我的家!
我討厭危險
我不需要通過飛車或特快列車去感受速度帶來的快樂和恐懼。我隻需要一輛電車和我對抽象性的天賦,我將這種能力發展到一種令人吃驚的程度。
坐在一輛開動著的電車上,通過持續不斷的短暫分析,我能夠將電車的概念和速度的概念區分開來,我能夠徹底地分清它們,它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不現實的事物。然後,我能夠感覺到自己不是乘著電車,而不過是乘著速度前進。如果我感到厭倦,渴望急速前行,我可以將自己的觀念轉換到純粹的模擬速度上,任意增減速度,比火車可能開到的最快速度還要快。
我討厭真實的危險,但這不是因為我害怕過激的感覺,而是因為它會破壞我對感覺的完美聚焦,這使我惱怒,使我失去了自我感。
我從來不去冒險。我害怕危險帶來的乏味感。
太陽落山是一種理智現象。
分裂自我的形而上學思考
有時,我喜歡(用一種分裂的方式)思索一種可能性,它關乎我們的自我意識的未來圖形。我相信在未來,有關自己感覺的曆史學家或許能夠用一種對待科學的嚴謹態度去對待他的自我意識。我們仍處在這門艱難藝術的開端——此時,它僅僅是一門藝術:迄今為止,它隻是處在煉金術階段的感覺的化學。未來的科學家將更加注重他的內心生活,通過一種在他身上創建的精密儀器去分析這種內心生活。在我看來,從思想中提煉出鐵或銅製作這種用於自我分析的精密儀器不存在與生俱來的困難。我的意思是說,這些鐵和銅是真正的鐵和銅,隻是由思想冶煉而成。或許這是唯一的製作辦法。或許我們有必要擬定製作這種精密儀器的計劃,使它具體到可視化的程度,以便能進行嚴密的內心分析。誠然,我們還有必要削減思想中的某些實物,以便為這種精密儀器騰出位置。所有這一切取決於我們的內在感覺是否精煉到極致,如果我們的感覺做到了,它們將無疑為我們展現或創造一片空間,這片空間和放置物質的空間一樣真實,盡管回頭想想,它並不真實。
我隻知道,這種內部空間可能是其他空間的新維度。或許,科學研究最終將發現,一切事物都處在同一空間(這種空間既不是物質的,也不是精神的)的不同維度裏。因此,我們的肉體生活在一種維度裏,而靈魂生活在另一種維度裏。我們所生活的其他空間或許還存在一些其他維度,有著同樣真實的我們的另一麵。有時,我樂於迷失在這種無用的冥想中,看看這種研究最終可能會將我們帶向何處。
或許,他們還會發現被我們稱作上帝的東西,它顯然處在一個超越邏輯和時空現實的平麵上。這是我們的一種存在方式,一種來自另一個存在維度的自我感覺。對我來言,完全有這種可能。或許夢是我們所生活的空間的另一個維度,又或許,它們是兩個維度的交叉點。我們的身體生活在長、寬、高的空間時,我們的夢或許也存在於理想、自我和空間——有形物質表現在空間裏,非物質本質表現在理想中,隻屬於我們的個人維度表現在自我中。自我,就其本身,是我們中每個人的“我”,它或許是一種神性維度。這一切錯綜複雜,無疑都取決於事物所處的時代。今天的夢想家或許未來會成為終極科學的偉大先驅者。當然,我不相信未來的終極科學,但這無關緊要。
偶爾,我會像真正研究科學的人一樣集中精力去做這樣的形而上學思考。我可能已真正開始研究這門科學。我必須小心謹慎,不能太過驕傲,因為驕傲會破壞科學客觀性的公正嚴謹。
別人眼中的自己
沒有什麼消遣像科學的應用一樣,或者,由於帶著點徒然無果的科學的味道,我常常心無旁騖地研究自己在別人眼中的靈魂,以此來打發時間。這種沒有結果的研究帶來時而悲傷、時而痛苦的快樂。
我仔細研究著我對別人的總體印象,然後做出結論。我是一個大多數人都喜歡的家夥,他們甚至對我有一種模糊而好奇的尊重。
但我得不到熱烈的感情。我沒有摯友。這就是為什麼這麼多人尊重我的原因。
如夢似幻
某種感覺像一種睡眠,如同迷霧般彌漫在我們的思想裏,使我們不能思考,不能行動,不能真切而簡單地成為我們自己。我們仿佛並未入睡,夢想之外的夢想在我們眼前徘徊,初升的太陽懶洋洋地將我們停滯不前的意識表層溫暖。我們迷醉於自己什麼都不是,我們的意誌像院子裏的一桶水,被路人無精打采的腳步踢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