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沒有材料的自傳(35)(2 / 3)

我的思緒又回到了我的睡意上,但現在這睡意早已消失,因為僅僅是打嗬欠似乎就費了不少功夫。哪怕不再觀看下去,我的雙眼也感到疼痛。整個靈魂已然遊離,毫無生機,唯有外部的、遙遠的聲音還在為不存在的世界留存。

啊,另一個世界,另一些事物,用另一個靈魂去感受這一切,用另一個思想去認識這個靈魂!任何事物,甚至沉悶——隻要不是模糊不定的靈魂和事物,隻要不是這略帶藍色的、一切事物被人遺棄的無窮無盡,就已足夠!

漫步在森林裏

我們沿著森林裏峰回路轉的小徑向前走著,時而一起,時而分開。他們的步伐與我們不同,我們踏著一致的步伐走在沙沙作響的柔軟落葉上,黃綠相間的樹葉散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但是,我們也會各行其道,因為我們想法不同,除了我們以同樣響亮的步伐踏在同樣的地麵這個事實,再無相同之處。

秋天已經來臨,無論我們走到哪裏,或曾經走過哪裏,除了腳下的落葉,我們還能聽見風的粗糙伴奏聲,伴隨著樹葉不斷飄落,或落葉的沙沙聲。眼前除了森林,別無其他景致,森林已將一切蒙上一層麵紗。不過,對於我們這類人(我們唯一的生活方式就是時而步履淩亂、時而步伐一致地走在垂死的地麵上),這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地方。我相信,這是一天的結束,那一天或任何哪一天的結束,或者一切日子的結束,在這象征性的、真實的森林裏,一個秋天意味著所有秋天。

我們甚至不能說,我們可以遺棄家庭、責任和愛情。在那一刻,我們不過是旅行者而已,徘徊於遺忘和未知之間,守衛一個被遺棄的理想的步行騎士。但是,隨著不斷被踐踏的落葉聲和永遠粗糙的飄搖無常的風聲,我們離別或返途的原因得到了詮釋。因為不知道路在何處,或者說,為什麼,我們不知道是去是留。我們周圍落葉聲用哀傷將森林安撫入眠,而我們並不知道這些葉子落在了哪裏,我們看不到它們。

盡管我們從未注意到彼此,但我們也從未打算繼續獨處。我們以彼此為伴,雙方都感到倦意綿綿。我們的腳步聲如此一致,我們甚至都忘記了彼此的存在。然而,我們各自孤獨的腳步聲又使我們記起了對方的存在。森林是一片虛幻的空地,就好像森林本身就不真實,或者是一場結局,但無論森林還是虛幻,都不會結束。我們繼續踏著一致的步伐,在樹葉的踐踏聲周圍,我們聽見,森林裏響起非常柔和的落葉聲,這便是一切。在森林裏,這便是宇宙。

我們是誰?我們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的兩種形式?我們不知道,也不能問。薄霧朦朧的太陽或許依然存在,因為森林的夜晚並未到來。模糊不清的目標或許依然存在,因為我們仍在繼續行走。某個世界或另一個世界或許依然存在,因為森林依然存在。但無論它是什麼,或者可能是什麼,都和我們不同,兩個永遠在行走的步行者踏著一致的步伐,對於落葉來說,他們沒有什麼區別,也不是什麼傾聽者。什麼也沒有。時而刺耳、時而溫和的神秘風聲在低鳴,時而響亮、時而柔和的落葉的沙沙聲,一個痕跡,一個疑惑,一個目標在消逝。一個從未存在的幻覺——森林,兩個步行者,還有我,不確定哪個人是我,或者說兩個人都是我,或者都不是,還未看到結局,我便見到除了秋天、森林、總是飄搖不定的粗糙風聲,以及已經飄落或正在飄落的樹葉,什麼也不曾存在的悲劇。一直以來,我們可以清楚地看見——無處存在——在喧囂而又寂靜的森林裏,仿佛太陽就在那裏,一天就要結束。

頹廢者

我猜想,我就是被他們稱作頹廢者的那類人,表麵上,這類人的精神被定義為閃著憂鬱光芒的虛偽怪癖,用一些不同尋常的詞語來體現一個焦慮的、巧妙的心靈。是的,我想這就是我,我很荒謬。這便是為什麼本著一個古典作家的精神,我至少嚐試帶著另一個心靈的矯飾華麗的感覺,使數學運算變得有表現力。當我在某種程度上陷入寫作構思時,我就會忘記我到底在專注於什麼——是否在我試著描述時產生的、我是在試著描述如同神秘掛毯畫的散亂感覺,還是在我試著描述這種描述行為時用心斟酌的語句上,這些語句吸引著我,令我分心,使我看到了其他事物。

由各種想法、想象和詞語構成的、清晰可見的自由聯想將我困擾,我說出來的想象中自己的感覺和我的真實感覺一樣多。我無法去區分來自心靈的啟發和源自想象並從心靈跌落在地的果實。我也不知道,是否那些不和諧之音或偶然出現的措辭的節律可能不會將我的注意力從已經模糊不清的觀點和深藏在心的感覺轉移開來,從而使我不去想,也不去說,就像為了散心而進行的長途旅行。所有這一切正如我所說,激起一種徒勞、失敗和痛苦的感覺,隻給我插上金色的翅膀。

當我開始談論我的想象時,那些想象便開始在我腦海中滋生,雖然我應該避免濫用。當我抽身去拒絕那些我沒有感覺到的事物,我開始有種特別的感覺,甚至我的拒絕也被粉飾修剪了一番。當我想使自己沉湎於思考中,不再做出努力,一個溫和的短語,或者一個清晰而具體的形容詞突然像陽光照過一樣,使我豁然開朗,清楚地看見出現在眼前的隱匿的紙頁,我執筆寫下的字母就像荒謬地圖上的神奇符號。像對待我的筆一樣,我把自己擱置一邊,將自己裹進微微傾斜的流動的海角裏,遙遠的,中間的,順從的,像一個溺水的漂流者看見不可思議的島嶼,被同樣紫色的海水吞沒,他在遙遠的床上如此真實地夢見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