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沒有材料的自傳(36)(1 / 3)

需要即無力實現。有些人需要他已經得到之物,其實他並不需要,隻有到了他有能力得到所需之物之際情況才會改變。有需要的人永遠不能得到所需之物,因為在需要的過程中人們會迷失自我。這些於我而言似乎堪稱基本原則。

聲音

……正如我們為之奮鬥的目標那樣卑劣,我們選擇的那些目標已經失去。

即便不是全部,也是大多數人都過著卑劣的生活:卑劣存在於生活所有的快樂之中,卑劣存在於生活所有的痛苦在之中,除了那些與死亡打交道的人,因為神秘在這些因素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通過我漫不經心的過濾,我聽到了液體流動的聲音,那分散的聲響升起,一如從外麵傳來的、斷續的流動波濤之聲,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小販們兜售蔬菜此類天然之物,以及彩票這類社會之物時的吆喝聲;手推車和貨車急衝衝向前奔去,輪胎發出的洪亮的刮擦聲;小汽車在轉向時鬧出的動靜比汽車發動機的聲音還要大;人們從窗戶裏抖動衣服的聲響;一個小男孩在吹口哨;上一層樓內傳來的嬉笑聲;一輛電車在街道上駛過,傳出了金屬吱嘎聲;十字路口傳出了嘈雜聲;大聲,小聲,寂靜無聲,全部混雜在一起;往來車輛的轟隆聲斷斷續續;腳步聲;人們開始說話,聊得熱火朝天,結束對話——我在睡夢中思考,所有這一切對我而言,就像一塊石頭從它不屬於的那叢草裏飛了出來。

通過我的租住屋的牆壁,一股日常住家的聲音傳來:腳步聲,碗碟碰撞的聲音,掃帚掃地的聲音,被打斷的歌聲(法朵)(葡萄牙傳統民謠。——譯者注),昨夜陽台上的集會,因為某個東西從餐桌上掉下來而引發怒火,有人想要櫥櫃頂上的煙——所有這些都是現實,這些會導致性欲的現實在我的想象力中不占有一絲分量。

低級女仆腳步輕微,我想象她穿著一雙紅黑色編織拖鞋,因為我如此想象,拖鞋的聲音呈現出某種紅色編織物的特質;那家的兒子穿著靴子,發出響亮的腳步聲,他出了門,大喊著說再見,門砰一聲關上,阻斷了那隨之而來的一聲“再見”;一片死寂,仿佛四樓的世界終結了;碗碟被拿到廚房清洗;水嘩嘩流著;“我沒告訴過你”……寂靜從河上吹響了哨子。

可我在打瞌睡,夢境不斷,而且眠一眠很有助於消化。在共同感覺之間,我有的是時間。如果現在有人問我,對於這短暫的生命,我最需要的是什麼,我覺得最好的莫過於這些長且慢的時間,不思考,沒有感情,不行動,幾乎不存在感覺,以及內心之中欲望的消散與衰落,這樣想非常特別。隨後,在幾乎沒有思考的情形下,我忽然意識到,即便不是全部,也是大多數人都如此生活,感覺更強烈,抑或感覺更微小,向前邁進,抑或止步不前,可對終極目標同樣目不關心,同樣放棄他們的個人目標,過著同樣的大打折扣的生活。每當我看見一隻貓躺著曬太陽,我就會想到人類。每當我看到有人睡覺,我就會記起,萬事萬物都處於休眠狀態。每當有人告訴我他做夢了,我都想知道他是否意識到,除了做夢,他根本沒做過其他事情。街上的動靜更大了,仿佛門開了,門鈴響了。

什麼都沒有,門立刻關上了。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洗過的盤子揚聲,傳出了一曲水流和瓷器的交響曲。[……]一輛卡車駛過,公寓樓背麵開始振顫,萬事萬物走向終結,於是我停下思考,站了起來。

另一種夢幻

我隨意推理,正如我隨意做夢,因為推理正是另一種夢幻。

哦,美好日子裏的王子,我曾經是你的王妃,我們用另外一種愛,互相愛戀,那段記憶令我悲傷不已。

星象

輕柔與空靈的時間就如同給祈禱者的聖壇。根據星象,我們的會麵會如何發展,肯定是在星宿的合點,吉祥無比——如此微妙,如此高雅,我們瞥見的夢境裏的模糊物質和我們的感情意識交織在一起。我們有一個苦澀的信念,即生活不值得我們留戀,這個信仰早已不複存在,一如又一個夏天。那年春天重生出現了,我們現在可以想象(雖然有些令人失望)這個春天屬於我們。林間的池子與人類極為相似,這一點頗為恥辱,這些池子也會感覺悔恨,周圍的玫瑰長在沒有陰影的花壇裏,還有不確定的生活旋律——都無需負責任。

沒有必要去辨別或預見。整個未來都是圍繞在我們周圍的迷霧,而當明天我們瞥見之際,會發現明天與今天沒有不同。我的命運就是小醜,大篷車被甩在後麵,沒有哪裏的月光會比灑在寬敞公路上的月光更美好,除去在風兒的吹拂下,否則葉子不會顫抖,那一刻,不確定性產生了,我們有一個信念,即它們都在抖動。遠處的紫紅色,轉瞬即逝的影子,不完整的夢境,不要寄希望於死亡能使夢境完整,正在落山的太陽散發出的光線,山上那棟房子裏的燈光,極度痛苦的夜晚,書中間死亡的香氛,孤零零的,外界的生活,在蒼茫的夜裏樹木散發著綠色的氣味兒,此處的星星要比山那邊的星星多……你的痛苦組成了莊嚴和仁慈的聯盟;你把不多的話語莊嚴地獻給那段航程,沒有船返回,甚至沒有真正的船,生命的煙霧讓萬事萬物都褪去了輪廓,隻剩下陰影和骨架,從遠處透過大門看著黃楊木間怪異池子裏的苦水讓人想起了華托,令人痛苦,不再重複。千年的時光隻是為了讓你到來,可這條路沒有轉彎,所以你永遠不會到達。高腳杯是為了裝那注定的毒藥而保留——不是你的毒藥,而是我們所有人生活中的毒藥,甚至是路燈,隱蔽處,我們隻能聽到無力的翅膀,與此同時,在這個不安且令人窒息的夜裏,我們的思想慢慢地浮現,穿過焦慮……黃色,黑綠色,可愛的藍色:所有都已死亡,我神聖的保姆,所有都已死亡,所有的船都從未起航!為我祈禱吧,或許上帝即將存在,因為在我看來你就是在向上帝祈禱。遠處的噴泉發出輕柔的滴嗒聲,生活裏充滿了不確定,村莊裏的煙霧漸漸消散於無形,在那裏夜幕降臨,我的記憶是如此的朦朧,那條河是如此遙遠……蒙準我將入眠,蒙準我將忘記我自己,模糊設計的女士,媽媽的愛撫,祝福,與它們自身的存在極不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