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種方法就是將痛苦稀釋並變成快樂,將懷疑和憂慮轉變成一張柔軟的床。這種方法主要在於,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我們的焦慮和痛苦上,強烈感受到它們,過度的悲傷會帶來極大的快樂,通過這種強力激發的快樂,使我們心情舒暢,心滿意足,帶著點受傷流出的血液的味道。當然,隻有出於習慣和通過受訓致力於快樂的人,才會做到這一點。
就像在我體內,當——一個精煉自我的荒唐精煉者,一個致力於用稀釋過的智力形成的感覺建造自我的建築師,通過隱退生活,通過分析以及通過痛苦本身——三種方法都被同時使用,不經思索地對每一種痛感(這種感覺來得很快,讓人猝不及防)進行徹底分析,然後無情強加給外在的我,將極大的痛苦埋在內心,進而感到自己像一個勝利者和英雄。生活因我而停止,藝術在我腳下卑躬屈膝。
我所描述的這一切僅僅是做夢者要實現夢想所要做的第二步。
除了我,還有誰能做到通往神殿的華麗門檻的第三步呢?誠然,這一步很難做到,它需要我們付出一種內在努力,這種努力比我們在生活中所做的任何努力還要艱巨得多。但它帶給我們的回報直抵靈魂的高度和深度,這是生活永遠無法給予我們的。這一步就是——當完成並同時進行一切時,三種微妙的方法被應用到極致——直接將感覺傳送到純智力,通過高級分析進行過濾,使之獲得文學形式,具有自己的實質內容和人物角色。然後徹底固化感覺。接著,我獲得了虛幻的現實,賦予不可企及的東西以永恒的基座。然後,在我內心,我成為加冕之王。
不要以為我寫作是為了發表,或僅僅是為了寫作,或為了創作藝術。我寫作,因為寫作是我進行靈魂狀態培養的終極目標,至高提煉,以及有組織地非邏輯提煉。如果我取出其中一種感覺,將它拆散開來,用以編織被我命名為《在隔離的森林裏》或《從未做過的旅行》的內在現實,你要相信,我並非為了寫一篇思路清晰的出色散文才這麼做,甚至也並非為了從散文中獲得愉悅才這麼做——盡管我很高興能將它當做一種額外的最後接觸,就像我夢中的舞台布景被拉上精美華麗的幕布——然而,將絕對的外在事物內在化,從而使我認識到事物是無法實現的,將對立物連結起來,使夢具體化,將它當做純粹的夢,賦予它最生動的表現方式。是的,這就是我扮演的角色,我是一個生活滯後者,不斷犯錯的鑿工,我的靈魂和女王的生病的小聽差,當在某個地方,夜晚以某種方式變得柔和起來,我在薄暮時分不是朗讀放在我膝前的生命之書的詩篇,而是我創作和假裝要讀、以及她假裝要聽的詩篇——在我心裏的這個隱喻將我帶到絕對存在中去——神秘的精神生活的最後一抹朦朧之光。
不安之夜交響曲(一)
古城的黎明,大型建築物的黑石上刻著流失的傳統;顫動的晨光沐浴著被水淹沒的田野,鬆軟潮濕,像日出前的空氣;狹窄的小巷,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古老起居室的笨重儲物櫃;月夜農舍屋後的水井;從未見過的祖母的初戀情書;埋藏著往昔時光的房間裏的黴味;再也沒人會用的來複槍;窗外炙熱的午後;空無一人的街道;時斷時續的睡眠;荒蕪的葡萄園;教堂的鍾聲;孤獨生活的悲傷……祈福時刻:你柔軟虛弱的手……得不到愛撫,你戒指上的寶石在越來越暗的夜色中滲出血來……靈魂中沒有信仰的宗教慶典:物質的醜陋之美,粗野的聖徒,棲居心靈的浪漫情懷,冷空氣使城市碼頭變得潮濕,夜幕垂落時透著海水的氣息……
你的纖纖細手,像一雙羽翼,在遁世者的頭上拂過。長廊,關閉的窗戶仍然露出的裂縫,墓石般冰冷的地板,對愛的懷念,像尚未啟程的旅行,去往不完整的國度……古代女王的芳名;描畫著健壯伯爵的彩繪玻璃……迷蒙散亂的晨曦,像彌漫在教堂裏的冷卻的熏香,凝集在地麵密不透風的黑暗中……幹枯的手緊握彼此。
在古書的古怪密碼中,僧侶發現神秘教派大師的訓詁和入教儀式的插圖時心生疑惑。
陽光下的海灘——心中的狂熱……在焦慮中閃著微光的大海使我窒息……遠處的帆船是如何在我的狂熱中航行……階梯在我的狂熱裏通向海灘……涼風中夾雜一絲暖意拂過海麵,貪婪的海,嚇人的海,黑暗的海……阿爾戈英雄遙遠的黑夜,我的前額因遠古的帆船在灼灼發熱……
一切屬於別人,隻有不能擁有一切的悲哀屬於我。
把縫針給我……今天,屋子裏沒有了她的輕盈腳步聲,我不知道她會在哪裏,不知道用她縫製褶皺、彩帶和針腳時是什麼樣子……今天,她一直被鎖在衣櫃的抽屜裏,已成為一種多餘,母親的脖頸已沒有想象的溫暖臂膀環繞。
視覺性情人(一)
安忒洛斯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