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外沒聽懂她的意思,直說,“他生前有個隨身的包,現在放在酒店……”
能打到陸相思的電話,也是源於這個包。
陸相思無動於衷,仍舊是揣著笨重的身子蹲下去,裝了一瓶泥土。
回到酒店,陸相思便看見了那泛舊的包,仿佛是帶上了死亡的味道。
她一點兒也不想看。
格瓦把他們送進套間便離開了。
這是酒店裏最好的房間了,一眼便能看見風景。
隻是誰也沒心思去享受。
包是係在腰上的那種,沾上了泥土。
陸相思放到了一邊,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慕以辰行動力快,拿出了包。
把裏麵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這才發現……裏麵沒有手機沒有錢包沒有證件,隻有一張一張明信片。
上麵寫滿了字。
慕以辰拿著明信片,頓了頓,這才遞給陸相思。
“看看吧。”
不看,隻怕她會後悔。
陸相思聽見他的聲音,而盤旋在耳邊那些嗡嗡的聲響忽地全都散去了。
“這些,是你父親的遺物。”
陸相思側頭,手指在膝蓋上動了動,爾後她盯著慕以辰手中的明信片,伸手,就在要觸碰的時候,她又猛然收回。
她低頭,又搖頭,“我……”似乎不知道說什麼,此刻的她是矛盾的。
“你幫我看吧。”她隻能這樣說,她現在一時間還沒有能接受這麼人已經永遠離開她的世界的勇氣。
慕以辰翻到背麵,上麵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陸鶴鈞的字寫得極好,筆鋒遒勁一個一個字雖然小,然寫出來就跟印刷似得好看。
他捏著明信片,卻不知道從何開口,上麵一點點一點點都是寫給陸相思的。
慕以辰把明信片遞回去,“還是你看吧。”
這些也隻有陸相思有權利看。
當然,慕以辰也留足了空間給她。他去了套房內的書房,臥室內便隻有陸相思一個人了。
海風帶著微微的鹹腥,打在陸相思的臉上,窗簾卷起了一個小小的角,陸相思便看見了那灰色的天。
和她的心情一樣。
她把明信片一張一張鋪在床上。
每一張都是一個國家特有的明信片,明明可以郵寄,他卻像寶貝似得帶在了身上。
“他掉下去之前,拚命才把這個包扔上來,告訴我們一定要交給他的女兒……這是他最重要的東西。”格瓦當時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角也是微微濕潤。
他沒有女兒,但是也是為人父者,怎能體會不到這種心情?
所以按照上麵的名字,輾轉才找到了陸相思。
索性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的。
陸相思一張一張把明信片拿起來……翻開背麵,每一個字都像是最細綿的針戳動著她的心髒。
而眼淚,也慢慢,慢慢地流了下來。
在晚上,套房內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一男一女,白種人,看著很年輕,是一對情侶。
他們並不是走錯了房間。
在見到陸相思後,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陸相思嚇了一跳,捂著嘴,有些迷茫。
兩人哭哭啼啼,聲音斷斷續續。
大抵陸相思還是聽明白了。
原來陸鶴鈞當初是為了救這個一時大意的小夥子,旁邊的是他的未婚妻。那日,一行人來到山上,未婚妻便想要一些火山口的石土。小夥子拗不過,便拿了裝備。豈知道這旁邊泥土鬆動,小夥子一腳踩上去不小心卻滑到。
陸鶴鈞是離得最近的一人,也把事情看得最清楚。
他想都沒想,一把拉住了小夥子。而自己……卻因為慣性沒有站穩,摔了下去。
兩人哭的淚眼婆娑,說著道歉的話。
對不起說了一聲又一聲,從英文甚至到最蹩腳的中文,一聲聲一句句,也隻有這一句罷了。
據格瓦說,這兩人本該回國的,但聽見家屬來了,便說什麼也要親自上門道歉。
格瓦拗不過便把酒店地址告知了,而此刻,格瓦正站在門外。
套房裏一片哭聲四起,陸相思的頭像是被錘子一鑿一鑿地疼。
等然送走後,她坐在床上,又不知道再想什麼了。
“你父親的那些東西呢?”慕以辰解開襯衫的紐扣,坐在床邊摸著她的頭,輕聲細問。
陸相思努了努下巴,毫無生氣,“我放進行李箱了。”
那時候他還來不及細問陸相思,便見她已經睡著,再醒來便是那小兩口忽然造訪了。
此時好不容易空出些時間了。
“看完了?”他問道。
陸相思側頭,“你說……我……是不是太不孝了。”
這麼多年,她的父親做了千百種努力,而她卻像是一塊頑石。
都說女兒像父親,兩人的確像得十足,可是……陸相思卻是執拗地不肯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