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聽到幸福在歌唱(下)(2 / 3)

妻子的鈴聲則舒緩而沉穩,讓他想起在他常常晚歸的夜裏,她總是迎上來輕聲問:“吃飯了嗎?我給你留了銀耳湯……”而且隻要她在家,這沉穩的鈴聲就是一條奔騰不息的小溪,不急不緩沒有停息的時候:洗菜、做飯、擦桌子、掃地,隔一會兒就來和他說一會兒話。她仿佛不知疲倦,手裏總是在忙著什麼。他以前一下班總是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總叫著累死了累死了。妻子也和她一樣上班下班,回到家卻仍在忙個不停,她其實也一樣累呀。但他何嚐體貼過她呢?

女兒上學,妻子有事外出時,就放個小收音機在他枕邊,說可以聽聽歌聽聽新聞。可他寧願發呆聽窗外的汽車轟鳴,也不願打開收音機。他喜歡的是電腦,收音機在他眼裏簡直是弱智產品,而印象中聽收音機的人不是老頭老太就是寂寞的出租車司機。妻子說:“你忘了?我們讀大學的時候可是最喜歡聽收音機的,特別是聽點歌台裏的歌曲。記得我過20歲生日時,你說你要送一份特別的禮物給我。過生日那天,我等著你來送禮物,卻半天不見你的影子,快到中午時才接到你的電話,叫我別忘了聽正午的點歌台節目。那天我打開收音機不久,就聽到了主持人提到了我的名字,說一個愛我的男孩為我點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祝我生日快樂。當收音機裏響起這首歌時,我簡直幸福得說不出話,同宿舍的女生都羨慕我羨慕得要死。後來你告訴我,為了讓我在生日這天聽到這首歌,你提前一個月寫信給電台的主持人,又怕主持人收不到,還專門跑了趟廣播電台。那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美的生日禮物。”妻子的聲音裏有幸福也有一絲悵惘。

“我有那麼浪漫嗎?”要不是妻子提醒,他自己都記不得這件事了。

“當然。隻是結婚後就越來越不浪漫。”妻子笑著,口氣裏並沒有埋怨。

“其實我也想浪漫也想讓你幸福啊。我一直想等以後有機會一定帶你去度假,住大酒店,吃海鮮……”說到這兒他心一沉,歎一口氣,“看來,這個願望太不現實了。”

妻子仿佛沒聽到他的歎息,說:“你以為隻有度假才叫浪漫?其實能天天和你一起吃晚飯,然後再和你說說話,我就覺得挺浪漫了。有首歌裏唱,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路上收集點點滴滴的歡笑,留到以後坐著搖椅慢慢聊……這才是真浪漫,大幸福。”

這首歌他也聽過,因為妻子平常愛哼哼,可隻有在此時,在他隻能用耳朵來感受這個世界時,他才真正明白了這首歌裏所歌頌的最樸實最踏實的幸福。

躺在床上,他對自己的生活有了重新的思索,也更加迫切地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好起來。

八個月後,他的眼睛真的好了!

為慶祝他康複,全家人外出吃了一頓飯。霓虹閃爍的街燈,川流不息的人群,這些以前覺得再平常不過的景物,此時在他眼裏都變得格外美麗。吃飯時他一心為女兒和妻子夾菜,專注地看著她們吃,心裏有說不出的喜悅。

女兒說:“爸爸,我既想你眼睛好又不想你眼睛好。”妻子瞪女兒一眼,嗬斥道:“怎麼這麼說話!”女兒不理媽媽,繼續看著爸爸說:“爸爸的眼睛剛出事那兩天,我專門把眼睛閉上在家裏走了一圈,覺得失明真是太難受了。想到爸爸難受,我也難受,我就希望爸爸眼睛快點兒好。再說,爸爸眼睛不好,媽媽老是一個人偷偷哭,眼睛都哭腫了……”他吃驚地看著妻子,妻子的眼圈紅了:“那些日子我其實很害怕,因為醫生對我說,像你這種情況有很快恢複視力的,也有好幾年過去仍是老樣子的。我真怕你是後一種情況啊……”他的眼圈也紅了,緊緊摟住妻子的肩膀說不出話。可以想象,那些日子裏,妻子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啊。女兒又說:“我又怕你眼睛好了,再也不認真聽我讀課文唱歌了,你又會很晚才回來,我老見不著你。”他一手摟住女兒,一手摟住妻子,聲音有些哽咽了:“不會的,爸爸從此一定會好好聽你唱歌,好好陪媽媽說話……”

那天回家後,他特意將三副鈴鐺掛在了車上。此後,每當他離開家行走在路上時,鈴鐺總會響起,丁丁當,丁丁當,他說這是世上最美的音樂,他聽到了女兒和妻子的叮嚀,聽到了幸福在歌唱……

(凡娘)

戀愛的台階

在10月的落日餘暉中,他們沿著香榭麗舍大街,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叫她斯坦,她叫他奧利。

他們相遇在一個雞尾酒會上。那年他32歲,她25歲。

他們倆在擁擠的人群中飄然前行,沒有可停留與回避的地方,他們麵對麵地相互躲讓了幾次,然後都笑了。他衝動地抓住自己的領帶,在她麵前撚弄。她馬上忍不住大笑起來了,同時舉手把腦頂的頭發推成難看的流蘇狀,眨著眼睛,好像被擊中一般。

“斯坦,”他大聲叫道,認了出來。

“奧利,”她喊道,“你去哪兒了?”

他們相互握住了對方的手,笑著。

“我知道一個地方,離這兒不到兩英裏。”她神采飛揚地說。

“那我們就去那兒吧!”他叫道。

他在她指定的地點刹住車。“我簡直不能相信。”他自語道,“這就是那些台階嗎?”

“一共13l級。”她走下車來,“來,奧利。”

他們向上凝視著傾斜而陡峭的混凝土台階。她的聲音極平靜。“往上走。”她說,“往上走。”

他拾級而上,數著算著,每一次近乎耳語的計算,都使他的聲音裏多一分快樂。走到57級時,他已忘記了時間。他真想永遠站在那裏。

自從有了那台階上的黃昏時刻,他們的生活中就充滿了所有的人在美好愛情開始時都有的那種追逐嬉戲和愉快的歡笑。他們隻是為接吻而停止歡笑,為歡笑而停止接吻。那一年,他們至少每月登一次那些台階,登到中途時來一頓帶香檳的野餐。他們發現了一件似乎不可置信的事情。

“問題在我們的嘴上。”她說,“我遇見你之前從不知道自己有一張嘴。你的嘴是世界上最奇妙的,這使我也覺得自己的也奇妙了。在吻我之前你吻過別人嗎?”

“從來沒有!”

“我也沒有。竟是在那麼一段漫長而沒有嘴的日子裏生活。”

“親愛的嘴,”她說,“別再說話,吻吧!”

但在那一年年底,他們發現了一件更不可置信的事:他在廣告公司被安置在一個固定位子上,她在旅遊局馬上要出國。他們為以前都從未思量過此事而震驚。一個夜晚,他們坐在台階上。她慘淡地說:“再見。”

“什麼?”他問。

“我覺得我們再見的日子近了。”

他望著她的臉。“斯坦,你說過永遠不離開我。”斯坦很動情地跪了下來。“奧利,請把手給我,和我結婚吧!跟我去法國,我掙錢供你寫出美國最偉大的小說。你隻需帶上手提打字機,一堆紙,還有我。說話呀,奧利,跟我走吧!”

“但,但……”他訥訥地說,“看著我們去地獄待一年,然後永遠把我們埋葬嗎?”

“你就那麼害怕,奧利?難道你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自己嗎?聽著,這是我頭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求婚,奧利。我可以給你一分鍾的時間去做決定,我的膝蓋已經跪疼了。”

“快從地上站起來。”他無力地說,很窘迫。

“如果我這麼做,那就是在離開這兒的時候。”她說。

“斯坦,”他吼叫。她站了起來,雙頰上掛滿淚花。“現在,我得離開了,我們與眾不同。我覺得我們的愛不會再來了。”她說,“我走了,但每年我都會來這些台階上,和我們初來的那個夜晚同時同刻。如果你來這兒,我會綁架你的,要麼就是你綁架我。”

連續三年,他每年10月14日回到那些台階去,但她不在。然後,他有兩年忘了去。’但第六年,他想起來了,在落日餘暉中走去,並拾級而上,因為他看見台階上有東西。那是一瓶很高級的香檳,係著黃絲帶,上麵還有一張紙,寫著:“奧利,親愛的奧利,這日子依舊沒忘,隻是在巴黎,嘴已不再是先前的那一張,我愉快地結婚了。愛你的斯坦。”

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回去重遊故地。

15年後他去巴黎旅遊。一天下午當他正與妻子和兩個女兒在落日中漫步香榭麗舍大街時,他看見一個美麗的女人從大街另一頭走來,陪著她的是一個非常莊重嚴肅的老頭,還有一個漂亮的黑發男孩。他們擦肩而過,同樣一縷笑意一瞬間浮現在兩人的臉上。

他向她撚弄領結,她衝他把頭發弄亂。

他們繼續向前走,回頭望去,那女人也同時轉過身。也許他聽見了她嘴裏默念的那句話:“再見了,奧利。”他也許沒有聽見,但隻覺得自己的嘴在動,“再見了,斯坦。”

在10月的落日餘暉中,他們沿著香榭麗舍大街,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布拉德雷)

最後的玫瑰

新婚之夜。新娘問他,你怎麼會看上我的呢?他說:我是在買了她很多玫瑰後才發現,她是他最後的玫瑰。

在這條小街上,開著一家花店。店主是個中年婦女,雇了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姑娘幫忙。小姑娘一看便知是個外鄉人。小姑娘很勤勉,守在店裏,終日站著或蹲著,不是忙著出售花便是幫著紮花籃。

小店雖地處僻靜,但生意還算不錯。顧客主要是附近那所大學的學生。情人節、教師節、聖誕節、聚會、派對、生日、約會,都需要花。女孩子常常是三五個搭伴兒來,買的時候,左挑右挑,嘰嘰喳喳很熱鬧。男孩子往往是一個一個單獨來買,看準了買,付了錢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