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熱騰騰的藥湯下去,傅寧慧兩頰上隱隱透出些紅暈來,看著總算不是那樣病怏怏的模樣了。
靜瑩正要開口說些吉利話,守門的婆子忽地推門進來,身後跟著的也不是旁人,卻是王氏身邊伺候的薛婆子。主仆兩人麵上皆是一個怔楞,平常也不見她們這般不守規矩,竟不得通報就擅自闖了進來。再看薛婆子臉上的神色,傅寧慧心裏便有了幾分底,該來的,還是來了。
薛婆子擠出一抹笑,局促道,“姑娘這身子是還沒大好,本也不該叫了您過去。但徐家的大夫人點了名要您,說是前些日子家裏進蛇的事情,還有些細節的要您親自去了做個對證……姑娘,您看,這事兒畢竟牽涉到徐家,夫人她也不好推托,也知您心裏委屈,這……”
傅寧慧見她連話都說不齊全了,反而笑道,“薛嬤嬤不必為難,我也沒病到連幾步路都走不了的地步。既然是徐家大夫人有請,做小輩的斷沒有托大的道理。徐嬤嬤容我片刻,換了見客的衣服便來。”
薛婆子臉上便是一鬆,抱怨道,“也不知夫人是被什麼迷了心腸,竟是徐大夫人指什麼便是聽什麼,連著您在病中都不得安生。”
傅寧慧隻輕輕一笑,並未做聲。靜心與靜瑩兩人幫著她換了衣服,簡單地理了妝。一場打扮下來,也不過半刻時候。
薛婆子坐在外間,將將一盞茶喝盡,忽然間見著傅寧慧主仆幾個出來,也是吃了一驚,說道,“姑娘不必著了急,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傅寧慧咳了一聲,拿帕子掩住了口,淡聲道,“無妨,嬤嬤在前頭引了路罷,是非曲直,去了便知分曉。”
薛婆子心裏長歎一聲,真是作孽,看著好好的一個姑娘,怎地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眾人繞過園子,不一時便到了王氏的屋子。
傅寧慧跟著薛婆子進去,但見賀蘭氏占了客座,一雙美目盈若秋水,正淺淺含笑地望向她。若不是心裏清楚她是為著什麼而來的,傅寧慧險些都要被賀蘭氏這副和善的麵孔給騙過去了。
王氏對她是又憐又惱,免不了慈母心,還是觀了她的氣色,見傅寧慧麵上隱隱泛青,便是一陣心軟,開口招呼道,“好孩子,今天可好些了?你哥哥嫂嫂還沒過來,便先坐著等了吧。”
傅寧慧點頭,乖順地撿了下位坐了。王氏欲言又止地看看女兒,又看看低頭吹了茶末的賀蘭氏,最終還是忍住了沒再說話。
王氏的確是有認真審過傅恒院子裏的那幾個婆子。身契都捏在王氏手上,那幾個被傅寧慧收買了的婆子也不敢不說實話。再說婆子們也不是傻的,這會兒是親娘問親女兒,總沒有為了兒媳婦為難了女兒的道理。說了實話,保不準兒王氏還要她們封了口,瞞住了消息才好。因此幾人還沒挨幾頓打,就把靜瑩是怎麼交代她們的,又是什麼時辰開的院門,如何幫著成了事的經過,一五一十全交代了個清楚。
王氏聽著簡直是心驚膽戰。她千算萬算,沒算著自己平日裏看著最穩妥的大女兒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謀害親嫂,這等罪名要是傳出去了,不要說傅寧慧的婆家難找,就連傅家的整個名聲都要臭掉。傅家底下的一輩到時候還怎麼說親?
可就算她想偷偷瞞了,徐家人又怎肯輕易咽下這頓委屈?心裏不免又怨起徐明薇來,要不是她一驚一乍地早早與娘家通了氣,引得賀蘭氏上門興師問罪,也就沒有今天這一樁子事了。既然是嫁到了傅家,就該有個傅家媳婦的樣子。家裏的事情自有她主張著,沒得攀扯了娘家人進來,眼裏還有沒有她當家主母的位置?
偏生賀蘭氏手裏握著恒哥兒國喪期間亂性的證據,要是鬧開來,恒哥兒的前程可就毀了。王氏本來也不怕,恒哥兒是她的兒子沒錯,可也是賀蘭氏的女婿,她寶貝女兒的丈夫。毀了恒哥兒的前程,難道徐明薇日子就能好到哪裏去?
賀蘭氏卻冷冷一笑,一句話便打消了王氏所有的小算盤,“別說他們小兩口到現在房都還沒有圓,就算是真成了你家的人,丈夫私德有虧,薇兒也還有自請和離這條路子。任誰也說不了她一句壞話,世道還要同情她,所托非人。你且好好想想,恒哥兒敗壞了名聲,又失了前程,還有哪家的好女兒肯嫁了他的?我徐家的女兒卻是不愁嫁,說句難聽點的,頭一日出了你家的門,後一日門檻就能被求娶的給踩平咯。不信,你便放膽子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