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薇聽出他語氣裏有幾分落寞,安慰道,“不好便不好罷,咱們不圖他家的,隨他們鬧去。”
傅恒輕笑了一聲,這便是家有賢妻的好處了,旁人隻瞧見那花團錦簇的熱鬧,瞧不見底下已是烈火烹油,她卻能先瞧見了底下的凶險,攔著自己三思而後行罷了。一時心裏越發感觸,想起她剛過門還懷著嬌嬌那會兒,自己竟還為著防她,做了不少的糊塗事,此刻想來,越發臉熱得很。
“從前是我對不住你,以後就咱們兩個,誰也不理,隻好好過日子。”傅恒撫著徐明薇的一頭烏發,心中溢滿柔情,低聲說道。
這句話他以前便同徐明薇說過,這會兒搜腸刮肚了半天,似乎也沒別的好說,唯有這一句,能將他的真心實意給囑托出來。
徐明薇隻抬眼朝他笑笑,眉眼中什麼情緒都沒有。傅恒心裏一痛,她終究還是不信自己的。一時也是自嘲,這便同她說給嬌嬌聽的狼來了的故事一般,說得多了,信的反而少了。
傅恒越發將她摟緊了些,嘴裏一陣呢喃,徐明薇費了些勁才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再沒有薛氏,再沒有別人……”
她眼神一暗,薛氏,這個名字倒是很久沒有聽見了。算起來,離她過世也不過是一年光景,但猛然間聽到傅恒提她的名字,徐明薇倒生出一番恍若隔世的疏離感。
彼時,薛氏還是自己心上的一根刺。那時候的自己,還會因為傅恒的背叛痛徹心扉。如今再回首,卻是多大點事兒,全不值得那樣同傅恒鬧。男人的心,是長著腳的,越想拿繩子套住了,他越要往外頭掙紮,要這樣時刻提防著,也實在是沒意思。如今她也想開了,他愛怎樣就怎樣,隻要還有一絲心牽掛在家裏,便也夠了。因此聽見傅恒說起前話,她也隻雲淡風輕,全不放在心上了。
婉容進得門來,撞見的便是兩人抱作一團的景象,連忙避過臉去,輕咳了一聲,估摸著兩人應該散開了,才轉過身來說道,“回爺,奶奶,外頭來了頂轎子,說是舊友之後。門房問她從哪兒來,那人也隻搖頭不語,一定要等奶奶親自見了才肯說明原委。門房見她說得出咱家裏的人口,還特別提了碧桃的摸樣長相,一時也做不了主,便報到裏頭來了,還問奶奶的意思。”
徐明薇和傅恒麵上都有些奇怪,兩人相看一眼,都猜不到這神秘來客是哪位。徐明薇便囑咐婉容道,“請進院子來見,叫閑雜人等都避開了去。”
婉容領命去了。傅恒牽著徐明薇的手到院子裏等,沒過一會兒,果真見著一頂小轎慢悠悠地抬了進來。邊上立著一男一女,都做了武人打扮,一身的黑色短打勁裝,頭上又帶著頂鬥笠,遮住了大半張臉,全看不清麵容樣貌,越發顯得神秘十足。
徐明薇看著那女子的身形有些眼熟,正要出聲問了,轎子裏頭傳出一個稚嫩的兒童嗓音,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問道,“南姨,我們到了嗎?”
傅恒聽著那聲兒有些怪怪的,先時還以為是小孩子說話吐字不準的緣故,後頭才反應過來,那是外族人說漢話才有的怪味,麵上越發驚奇。
徐明薇也察覺到了些異樣,問道,“閣下到底是誰?既然點了名要見我,為何還要遮遮掩掩?”
那女子先是同轎子裏的孩子說了幾句什麼,安撫好了人,才回過頭來,掀了鬥笠,露出底下一張有些憔悴的臉來,淡聲說道,“相別四五載,六姑娘,哦,不對,該改口叫您傅家奶奶了,可還認得故人?”
徐明薇定睛一瞧,有些不敢相認,遲疑道:“昭陽?”
來人正是昔日徐明薇入宮伴讀時,身側伺候的宮女昭陽,也是先皇後的耳目,大公主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