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承認也不行,”曾浩嘟濃說,“但我有必要申明,我接觸謝宜靜,絕對不是以公職身份,而是以個人身份,我不認為我違法了。”
“我現在並沒有追究你是否違法的問題,我隻是需要你對我提出的問題作出必要的解釋,高三元同誌在這裏,我把我剛才提的問題再重複一遍:謝宜靜給廖化垠了一鍋排骨湯,垠好後離開了,你又無巧不巧地打傳呼找她,她就是接到這個傳呼後離開的廖家,她離開後,廖化喝排骨湯中毒,而謝宜靜卻與你單獨在江河漁村見麵了,呆了約兩個小時後又下落不明。曾浩,你也算是個老刑偵了,如果我再將你父親與謝宜靜之間、謝宜靜與廖化之間那種你知我知的微妙關係考慮進去,你說我該怎麼樣聯想呢?對你作必要的審查是不是錯了?”
曾浩再也沉不住氣了,一下子站起來,“趙局長,你的意思我懂,我也沒說對我的審查是錯的,我說了嗎?沒有!是我心裏急呀,誰站在我的角度都會急的,畢竟這件事事關我的父親,我是他的兒子我怎麼能不急呢?我想弄清事情的真相的心情您也應該能夠理解。”
“你弄清了嗎?”趙民反問。
“要談弄清還談不上,但我認為是在弄清楚的的路上走。”
“你說出來給我們聽聽,怎麼叫在弄清楚的路上走?小高,咱們一起幫他參謀參謀。你拿筆拿紙,作個記錄。”
“這算正式訊問嗎?”曾浩問。
“你想這樣理解也可以。”趙民沉著臉說。
曾浩苦苦一笑,說:“世界上的事情真叫說不清楚,趙局長,你是了解我的,我曾浩在公安局幹到現在,是不是憑自己的努力幹出來的?我打過我父親的牌子沒有?我認為是沒有,我依托過他的權勢沒有?我認為也沒有。組織上發現我有過違法亂紀的行為沒有?從來都沒有!我也自問是問心無愧的,我就是不算一個優秀的警察,也算是一個合格的警察,我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落到被自己的領導和同事懷疑、受單位審查的下場,可現在的事實是我不得不接受審查——”
“廢話少說,組織上審查你也是對你負責。”趙民皺起眉頭,“你回答問題就是了。”
“請允許我將思路清理一下,”曾浩說,“要說,我就一下子說清楚。”
看著曾浩處境尷尬的樣子,高三元心裏不是滋味兒,但他並不完全清楚事件的真相,一時也不便插話。
“首先,請允許我將話題拉開一點,我想先說說我的父親,”曾浩雙手捧著腦袋冥思苦想了一陣子,終於抬起頭來,“趙局長,你大概也知道,我父親是從農村最基層文化站熬出來的幹部,一個泥腿子出身的知識分子,他的出身、他的經曆決定了他是一個很複雜的人,我作為他的兒子,很難用比較簡明的語言來清晰地界定他這個人,甚至可以說我都不了解他。這話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我說的是真話。”
趙民說:“用不著聲明什麼,你就說事兒。”
“最近大約有幾個月的時間,我發現我父親在快速地衰老,他的精神狀態不太正常,很壓抑,心思重重,這種感覺很明顯,論理說,他是個城府很深的人,經曆的風風雨雨也不少,喜怒哀樂很少溢於言表,從我有記憶開始,很少看到他這個樣子。我母親也是鄉下人,去世很早,父親進城後也一直沒再娶,我差不多是跟著鄉下的老祖母長大的,直到讀高中的時候才進城來,對父親一直保持著一種敬畏和比較疏遠的關係,我始終走不進他的內心世界,但他精神狀態異常我還是能感覺得到的,這是我要說的第一點。”
趙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整個身體都陷在寫字台後麵的皮轉椅子中,眼睛望著天花板的莫名處,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高三元則在寫字台的一角埋頭作記錄。
“第二點,我要談的是關於廖化的腦袋被砸傷的案件,那天,我接高所長的電話帶人去了現場,勘察了現場也了解了全部情況,事後又作了一些調查,並就調查的情況陸陸續續的與高所長交換過意見,因為這個案子不大,我沒有及時向分管我們的許局報告,更沒有向趙局長您報告,但其中的主要情況高所長能夠證實,對此,我覺得有必要著重說明幾點:一是我介人這起案件是根據案件發生地的轄區派出所的要求,是一種公職行為而不是個人行為;二是在最初的勘察和調查之後,我對案件的看法,與高三元同誌基本達成了共識,高所長你承認這一點嗎?”
正在作記錄的高三元點頭表示認可。
“我們達成共識的那些內容是你說還是我說呢?”曾浩又緊接著問了一句。
“你說吧。”高三元頭也不抬地說。
“我們達成共識或者說比較趨向一致的意見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麵:1.廖化所受的傷,我們懷疑是自傷,其理由是,其一,廖自己說是他從外麵開門時被內層門頭上掉下來的石頭砸傷,我們認為不可能,廖化住的碉堡樓有兩層門,即外層的防盜門和內層的木門,兩層門的門鎖我們曾懷疑是被人用萬能鑰匙打開的,那麼,開鎖人的技能絕對達到了專業化的水平,一般的盜賊做不到這一點,由於我們沒有拆卸防盜門進行檢查,但現在還不能肯定是否是用萬能鑰匙打開的,因此,我們不能排除防盜門是用本身的鑰匙開鎖的可能性;其二,在大白天裏開鎖,如果不是用本身的鑰匙的話,需要一定的時間,必須要有一種從容不迫的心理,一般的盜賊很難做到這一點,但房屋的主人則不存在任何問題;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廖推開內層木門,石頭就自動從上麵掉下來砸傷他必需具備一個條件,即石頭一定要放在門頭上,但我們在勘察現場時卻發現,如果門關嚴了,門與牆壁則基本上成垂直的水平線,門頭上放不住石頭,要想在門頭上放住石頭,那麼必須要將門稍微打開一些,這樣才能形成一個能放住石頭的角度,但要放穩石頭的話,從外麵操作很困難,隻有在屋裏麵才能安放好,可我們在勘察現場又沒有發現其它的出人口,即使犯罪分子能夠從外麵安放好石頭,從外麵回來的廖化打開第一層防盜門時就應該能清楚看出不正常,就應該引起警覺,而不會糊裏糊塗推開門就往裏闖,但廖在向我們陳述時,說兩層門都是他用鑰匙打開的,而且在開門時就已經感到了門鎖的不正常,這顯然是假話,對此,我們隻能說廖化的頭部受傷絕不是他所說的那種致傷方式。”
趙民看了看高三元,衝他做了一個意義不明確的微笑。
"2.關於恐嚇信的問題。恐嚇信一共有四封,有三封是出現在露天電影院的碉堡樓,一封是出現在下河街廖化的家,”曾浩繼續他的思路往下說,“前兩封恐嚇信分別是三月二號、三月四號由廖化本人送到派出所給劉繼明同誌的,聲稱是從碉堡樓的門上揭下來的,第三封信是出現在下河街的廖家,出現的時間不明,發現信的時候有電影公司經理高春夫婦在場,第四封信又是出現在露天電影院的碉堡樓,是廖化本人去取回的。我在研究這四封信的過程中注意到了這幾點:四封信使用的是同一種紙張,同一種字體,進一步化驗又發現是同一種墨水,可能是同一台噴墨式打印機打印出來的,廖家出現的那封信,我們無法弄清犯罪分子是怎樣進人室內的,門窗均沒有發現異樣,信自然不會長翅膀飛進去,因此,唯一的可能是擁有開門鑰匙的人進去張貼,那麼這個人是誰呢?這個問題我放在下麵說,我當時做的工作首先是調查這四封信產生於什麼地方?好在我們生活的地方隻是一個小縣城,再加上我對廖化已經產生了懷疑,調查的範圍就更窄了,——我查到了這四封信是在離露天電影院不遠的佳美電腦打字複印社打印的,佳美是這家店的女店主的名字,她姓梅,梅佳美。梅佳美的手下有三個電腦微機員,我們都一一作了訪問,她們都沒有打過那四張字條,但她們都給我提供了兩個信息——廖化會使用電腦,另一個信息是,廖化與梅加美的關係密切,至於密切到什麼程度,人家不得而知。那麼,使用電腦打印那四張字條的人就剩下兩個人了,一個是店主梅佳美,另一個人就隻能是廖化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