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我怎麼會在醫院裏？”廖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了，睜開眼睛看到田田和劉繼民坐在他身邊，病房的日光燈有些耀眼，照得他的眼睛不得不眯縫著。
“你吃了那麼多安眠藥，不送你到醫院來讓你在家中等死呀？”劉繼民說。
“你說什麼？我吃了安眠藥？”廖化的表情依然恰懂。
“別裝了，你做籠子套我還可以，有田隊長在，你那點兒智商差遠了，”劉繼民挖苦道，“廖化，你狗日的不是人，我白把你當朋友了，算我瞎了眼。”
“劉繼民，你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明白？”
“早知道你是這種人我就叫醫生不救你個王八蛋，你坑別人可以，別坑小謝呀，人家對你可是一往情深。”劉繼民罵道。
“我坑誰了？我怎麼越聽越糊塗？”
“算了老劉，看在他是一個病人的份上，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田田在一旁勸解說，“老廖，從你下午到醫院來到現在有十多個小時了，我差不多一直就守在你身邊，我看著你的臉一直在想，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呢？想到現在還沒想明白，你這火太複雜。”
“田隊長，你這話我也聽不明白。”
“你不是不明白，你是裝糊塗！”田田說，“這樣吧，我來把你腦子裏的東西搭出來，擺一擺，你先當聽眾，然後當評判員，看我說得對不對，行q馬？”
“行！”
“要想解釋清楚你的所作所為，首先要為你建立一個心理基礎，這個基礎就是你對曾祥林的恨，雪恨是你願意窮盡全部心智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你現在的情況而言，我甚至可以說是你生命的一個終極目的，這不算誇張吧？”
“這麼說我的身體狀況你已經知道了？”廖化問。
“今天參加搶救你的醫生裏，有去年底替你開轉院手續的王富強醫生，這位王醫生與市腫瘤醫院的韓誌剛大夫是醫學院的同班同學，這你知道，”田田說，“如果不是對你的病情有了完全的了解，有很多事情我恐怕到現在還想不清楚。”
廖化的臉色陰沉下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我想我是能夠理解你的，雖然說人生總是有遺憾的，但有的遺憾最好是不要留下來，比如說你，如果沒有曾祥林，你的生活完全有可能是另外一種狀況，像別人一樣的娶妻生子，過著幸福的家庭生活，在事業上也有可能是一帆風順，但因為曾祥林，你的生活卻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盡管表麵上看上去日子也過得不錯，但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是不得不接受命運強加給你的一切，而這一切你認為都受曾祥林所賜，你恨他，你不想在你死後，曾祥林這樣的腐敗分子還人五人六的、你不願意把這個遺憾帶到另一個世界，但是，你隻是一介小民，想扳倒曾祥林顯然是力不從心，你告狀告了很多年，但你缺乏讓他下台的證據，實事上，’他不但沒倒，而且他的官職還不斷地上升，這件事影響了你的整個人生，也許你的病與長期的心理壓抑有關，抑鬱成疾嘛，我說得對嗎？”
“田隊長，你名不虛傳。”
“讓你沒想到的是，在你發現自己身患絕症之後，扳倒曾祥林的機會突然來了，這就是全誌的出現。說到這裏，請允許我發揮一下合理想象，我想過程應該是這樣的：最初，你確實是出於對周月的關心，或者說兼有某種高尚的社會責任感，在你發現全誌是公安機關通緝的要犯後你決心舉報他，但你同時又要選擇一個最不可能牽連到周月的方式，於是你開始暗中監視，也許就是在這個監視的過程中，你發現全誌與濱江娛樂城的某些人有暗中往來，還有周月店裏的那個甘寶寶與某些人的特殊關係，這讓你欣喜若狂，於是你就設計了一整套方案，首先是幫助我們抓獲全誌，為恐嚇信留下伏筆，然後再通過恐嚇信搞一個生命倒計時的手法，通過劉繼民同誌將公安機關的注意力吸引到你的身上，為了引起我們的重視，你設計了一連串的動作，四封恐嚇信，潑糞事件，砸腦袋事件，還有往新聞媒介發信息等等，又很邏輯地連起了當年你因胡明庚事件往曾家潑糞事件、以及去年你舉報的賣淫漂娟案件，一步步地帶著我們將視線引向濱江娛樂城，因為你清楚濱江娛樂城的背景，也知道一旦濱江娛樂城出了大問題勢必會牽涉到什麼人，去年你舉報賣淫縹娟案件就想達到這個目的但沒有達到，所以這一次你盡量把事件弄得懸乎一些，離奇一些——”
“我開始也擔心達不到目的，畢竟你們公安機關的權利有限，所以才通過網上往新聞單位捅一下，使事件公開化。”廖化忍不住插嘴說，“沒想到我這一次運氣很好，你田隊長到武城來辦案了，而且與我要做的事在同一條邏輯鏈上，同時我還發現你是一個很正直的人，也是一個有氣魄有膽量的人，有你在，我不怕他曾浩，說老實話，我是處心積慮的，開始我之所以利用劉繼民，就是想通過東城派出所來做這件事，因為我事先就打聽過，知道高所長與曾浩不對勁。”
田田笑了：“忍不住想賣弄了吧，其實你有些事做得並不聰明——”
廖化也笑了，“我知道，我畢竟不是專業的嘛，畫蛇添足的事是不可避免的。”
“在整個過程中你本想利用四個人：老劉，周月，劉江，還有謝宜靜，說到這裏，我不能不批評你了，你利用老劉說得過去，他是應該的，他是公安幹警嘛，有這個責任。”
田田這麼一說，廖化看劉繼民的目光已經有點不好意思了，“田隊長這樣把話一說穿，倒叫我有些難為情了，劉繼民，我現在也不怕你討厭我了，討厭不了幾天了，過些時你就是再討厭我，我也隻是個討厭鬼了。”
劉繼民說：“廖化你也別太悲觀，我聽人說是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
廖化說：“你莫安慰我，我老娘生前的身體也一直很好，可一到發現有病就不行了，我像我老娘。跟你說實話，我這段時間每次看到你，心裏就覺得有愧，但我又不能不利用你，你剛從部隊回地方，還沒有進人社會盤根錯節的人際網絡，身上還有股子軍人的單純與正直，同時你還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所以我將你拖進了我導演的這場遊戲，有時候我也擔心你打虎不成反被虎傷，但我剩餘的時間不多了，想把握這最後的機會，我不想再看到曾祥林這樣的人患意橫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