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天仙原本隻是個小酒館,後來生意做大了,便開了這家酒樓,雖比從前氣派了許多,卻依舊是魚龍混雜之地。如今到這裏來的達官貴人多了,三教九流也不少。隻是它老祖宗立下了規矩,不管高低富貴,有財的沒財的,隻要來了,皆是貴客。
言疏他們在樓上,隔著一道道樓梯,依然可以聽見樓下熙熙攘攘,劃拳拚酒,熱鬧極了。
聽潮耐不住寂寞,扒開簾子探頭探腦往下看,突然間“咦”了一聲。
燕塘在裏麵問了句,“怎麼了?”然後也走出來看。言疏立在一邊點菜,聞聲回頭看了一眼。
聽潮摔下簾子,急著把燕塘往裏推,一邊還叫著,“快走快走,不要出去。”
此時言疏見狀,把她二人讓到裏麵,自顧自撥簾去看。
樓下並無什麼異常之事,酒客們或斟或飲,並無不妥。言疏的眼睛在樓下轉了一圈,悄悄落在剛進門的一個胡子稀鬆的小老頭上。
老頭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衣裳,頭發花白交錯,一雙眼睛泛著精光,也在滴溜溜的四處打量。言疏盯看他半晌,卻見他走到桌邊,同樓下酒客同桌攀談起來,舉動並無異常。
老頭大概是有所覺察,抬頭看了樓上一眼,正好和言疏對上。言疏愣了愣,似乎是覺出不妥了,複又掀簾而入。
不一會兒菜上上來了,竟是聽潮她們平日慣點的。其中還有一碟炸的焦香酥脆的小魚兒,這種菜,隻有老百姓自己在家做做,酒樓裏卻少見。
嗅青梅端上來了,言疏替她們斟上,聽潮喝了一口,又喚人加了一壺烈酒。
三人一起吃完飯,也並沒有在點天仙多留。聽潮扶了燕塘,言疏緊隨其後,一行人走下樓梯來。期間聽潮不時回頭望望,似乎在找什麼。言疏也在四處看了看,早先的那個小老頭不知去哪裏了。
聽潮心裏懸著的一塊石頭落地,悄悄舒了口氣。
誰知還沒待她高興完,樓下木梯拐角處穿梭出一個人影,正好擋在樓梯口,眼冒精光的盯著下來的那三人。
那稀疏的幾道胡子,花白的鬢發,不是那個小老頭又是誰?
聽潮的腳步頓時停下來,躊躇不前。言疏覺察到了異樣,往燕塘身邊靠了靠。
氣氛一下子冷到了極點。
就在幾個人心思莫定的時候,卻見李聽潮忽然展露笑顏,甜甜開口喚道:“楊叔叔,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小老兒站在樓下抱了抱拳。
楊叔叔,楊霽深,喚海樓鎮守在扶搖郡的一大護法,也是喚海樓如今為數不多的老人之一。
聽潮似乎知道他是來幹嘛的,先開口說道:“楊叔叔,既然來了洛城,為何先不到喚海樓去看看,怎麼跑到這點天仙來了。叔叔要喝酒,聽潮自然會安排的,”說完後一連聲叫人:“備馬,護送楊叔叔回去。“
楊霽深冷哼一聲,“不必。”說完看了看她三人,眼光在燕塘臉上停了停,“樓主好意,楊某心領了。隻是楊某人這次來,是想向燕塘姑娘討教一下。聽說她成了小公子的師傅,我不放心,今天必須要讓我見識見識。”
老樓主在世時,楊霽深與他交情不淺。隻是自從聽潮接管了喚海樓,他便主動要求調到偏僻艱險的夷陵郡,十幾年來難得回來。然而自從李飛鸞拜了燕塘為師之後,老爺子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接連修書幾封,極力反對這事兒。李聽潮知道這老頭固執,也是打骨子裏瞧不起女人,便把那些信都壓了下來,執意不肯讓他入城。沒想到,他居然不管不顧,自己跑過來了。
“燕塘是我樓裏的貴客,且又是飛鸞的師父,誰都不可怠慢。楊叔叔,還請退下。“
聽潮忽然正色,攔在燕塘前麵。樓下客人突然靜悄悄的,大家都屏息凝神,等著看這場熱鬧。
楊霽深忽爾麵露譏諷之色,大聲說了句:“武功不濟,不配做小公子的師父,我呸。“引得眾人轟然一陣大笑。
聽潮沒想到此事如此難為,剛要動氣,卻被燕塘悄悄拉住了。
燕塘從背後走出來,在點天仙滿堂燭火的映照之下,麵色微酡,嬌豔無比。樓下眾人又齊齊“咦“了一聲。
“比試便比試,難道我還怕了你不成。隻是楊先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燕塘做事,也是個從來不給人留臉麵的,她知道那小老頭是在故意刁難自己,若不給他刁難回去,實在有些對不起自己。她這樣想著,嘴角也微微一笑,說:“我若輸了,自然不配再做李飛鸞的師父。你若輸了,就得回到你的扶搖郡,直至老死,都不能再出來。“
底下一片嘩然,楊霽深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到,“好“。
言疏卻顯得有些擔心了,他開口問道:“你的傷還未好全,恐怕撐不了多久。不如今日先推脫了,再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