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塘被那人抱在懷裏,掙紮了幾下。
白衣公子的聲音清冷,聽著又有些懶洋洋的,他說,“別動,我抱你出去。”
燕塘此刻心裏倒是百感交集,莫名想到從前,言疏教她吹蕭,為了替她矯正姿勢,也曾說過一句,“別動,我來看看”。
如今人都未變,世道變了。她從前還小,什麼都不懂,隻知道和他在一起很開心。現在大了,相處的久了,卻發覺看不懂他,他似乎天生帶著一股冷漠疏離,雖文雅溫柔,卻教人不安心。以前覺得他很讓人放心,現在懷疑那大概是錯覺。
燕塘抬頭看著他細膩柔和的下頜線,問:“言疏,是你扯下的紅綢子嗎?”
言疏垂頭看著她笑笑,並未答話。
燕塘動動身子,接著又問:“你是真心對我好,還是因為,喚海樓?”
言疏沒料到她會這般直白的就問出來,一時無語,抱著她的手又緊了緊。
燕塘見他不答話,眼神在微光裏閃了閃,沒有再問。
出得酒樓,言疏抱了燕塘上馬,與她一同回到喚海樓。
走到喚海樓門口時,言疏開口喚了聲“燕塘”,聽潮走在前麵,很有眼見的先進去了。此時天色不早,朗月疏星,微風霽霽。燕塘與他立在門口,門內一棵老樹蔓延生長,枝丫在頭頂張開,不時簌簌的落下枯葉來。
言疏在她麵前,難得露出些許靦腆尷尬神色來,連微笑也是略顯羞澀,看得燕塘莫名緊張起來,十分不自在。
燕塘說:“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你這樣子,讓人滲的慌。”
言疏一笑,頓時輕鬆自如了許多。他無奈搖搖頭,“你呀你,還和從前一樣,小孩子心性。”
言疏說完,從自己脖子上解下一塊玉墜來,遞過去,說:“這是我從小就戴在身上的玉,十幾年來,未曾解下過,姑娘若不介意,就收下吧!”
燕塘把玉墜接過來,拿在手裏細細把玩,指掌摩挲,尚有餘溫可感。燕塘不明白他的意思,抬眼看他。
言疏亦不回避,說的簡單明了,一解燕塘往日疑頓,他說:“關於今日燕姑娘的問題,我隻想說,姑娘之於言某,就好像這塊佩戴了十幾年的玉墜,早已是我的身外身,物中物。言某對姑娘,割舍不得,愛慕也不得,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話說到這裏,早已有些苦澀。
燕塘亦有些觸不及防,在她心裏,言疏還是那個溫柔的,體貼的,同時也有些神秘莫測的貴公子,她知道他一門心思對自己好,可是,他來的太不是時候。如今多事之秋,自然要萬事小心。
言疏看穿了她的遲疑,也怕她一直站在外麵著了冷風,便讓開一些,說:“姑娘的心意,言某不會強求。姑娘隻要知道,言某一直將姑娘放在心上就好了。天冷,快進去歇息吧。”
燕塘捏著那塊玉,躊躇遲疑了片刻,輕輕推門進去了。言疏站在她身後,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這才轉身離開。
第二天天兵坊的圖冊就送過來了,洋洋灑灑堆滿了書桌。言疏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看著。不離躺在房梁上,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嘖嘖”咋舌。
“我說,你還真打算把圖冊給她們?”
言疏頭都未抬,“嗯”了一聲,”兵器不出於洛城,任憑她們怎麼查都無濟於事,無礙。“
不離一個倒掛金鍾,懸在房梁上,“嘿嘿“一笑,話題忽轉,問道:“昨天你可還受用?”
言疏故裝不知,一本正經的納悶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離從房梁上跳下來,興衝衝的跑到他麵前,拿手指指點點:“還裝。昨天我可都看到了。哎哎,昨天要不是我,你有那麼好的運氣,能把美人抱在懷中?”
言疏恍然大悟,長長“噢“了一聲,”這麼說,昨天割斷那道紅綾的人,就是你了?“
不離剛待答話,忽然察覺到什麼,心裏一緊,趕緊開溜,幾下又竄回房梁上去了。再回頭看時,隻見言疏盯著他,似笑非笑,半真半假,言疏他見不離逃得快,便溫言款語好好地哄他下來,“小不離,下來,言哥哥有事兒交代你去辦。”
不離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更加抱緊了柱子,“有什麼事兒你直說就是,我聽著呢。”說完了還是覺得不放心,又解釋道:“紅綢是我割的沒錯,可我這是為了給你創造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你看看,效果不是很好的嘛。”
言疏不等他說完,直直扔了一個茶杯過去,直撲他麵門。不離未曾防備,躲閃不及,本能的往後一仰,“哇哇”亂叫著,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言疏走過去踢踢他的腳尖,見他還躺在地上挺屍,二話不說走上去捏住他的鼻子往上提,不離殺豬般的叫聲響徹天地,眼淚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