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驕陽似火。炙熱的太陽烤化了柏油馬路。妞頂著烈日,穿著塑料涼鞋踩在滾燙的馬路上,似乎要被這熊熊的大火點著。街上賣冰棍的推著木箱子不斷吆喝,妞舔舔嘴唇,望上一望,急匆匆朝幼兒園走去。妞的口袋裏沒有一分錢,解渴的隻有肩上水壺裏的水。水壺是塑料的,雖然是妞最喜歡的粉色,但是街上最便宜的一種。隨著生活的好轉,人們的吃穿用度也好了很多,幼兒園小朋友的水壺各式各樣,有一位小朋友還帶著高級的旅遊水壺,水壺是不鏽鋼的,銀灰色的壺身泛著光亮,可以讓水長時間是熱的。水壺裏裝的水也是不一樣的,有的裝橘子汁,有的花幾分錢,門口打一瓶紅色的汽水,有的甚至直接帶著最時興的飲料。飲料裝在看似一個紙盒子裏。妞盯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水為什麼打不濕紙盒子?而妞隻有肩上父親花五角錢買的塑料水壺,家裏孩子多,全靠父親一人掙錢,所有的經濟壓力全壓在這個男人一個人身上,母親是要出去工作的,被父親極力阻攔,因為這麼大一個家需要母親操持,粗茶淡飯,節衣縮食,這個家似乎還是捉襟見肘,又怎麼會有多餘的錢給妞買一個昂貴的水壺。所以,妞小心翼翼愛著她的水壺,因為她知道水壺壞了,這樣的水壺都沒有了。
走進教室,妞小心翼翼地把水壺掛在書桌上。書桌上有一條用藍色圓珠筆畫的線,是妞的同桌畫的,同桌說叫“三八線”,隻要妞超過,同桌就用胳膊肘狠狠頂過去,或者拿鉛筆,紮妞的胳膊。妞很怕他的同桌,因為他說敢告狀就打死她,妞不敢吭氣就默默忍著。妞原來的同桌是個白淨的小胖子,待人和善,說著很標準的普通話,聽說是從東北的大城市來的,對人很有禮貌,從不欺負妞。有一次妞吃得不合適吐了他一身,別的小朋友都嫌棄妞,隻有他不顧自己幫妞擦幹淨。妞覺得他心底真好,覺得大城市的孩子就是懂禮數。可東北小胖子回東北了,妞旁邊就坐上了這位新來的本地大胖子。他是在是太強壯了,個頭有妞兩個高,眼睛大得似銅鈴,每次妞看見他的眼就想起農村老家的牛,一走路渾身的肉顫呼呼的,妞一眼都不敢多看他,見了他躲得遠遠的,他一跺腳妞嚇得魂兒都沒有了。所以麵對這個強大的敵人,妞小心到了極致,就怕一不小心招惹他讓自己受皮肉之苦。
妞小心翼翼地躲著,還是難逃厄運。下學了,妞和麗華牽著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剛出幼兒園門不遠,大胖子就如一座山似的,橫在妞的麵前,碩大的身體擋住了火熱的太陽,如一片烏雲黑沉沉的壓在妞的頭上,壓在妞的心裏。妞丟開麗華的手大聲說:“麗華,快跑,叫我哥去!”麗華像得到赦令是的撒丫子不見了蹤影。妞怕急了,不敢說話,想繞過他走,大胖子雙手叉腰又上前一步攔住了妞,妞嚇得就要哭了,戰戰兢兢地說:“我又沒有惹你,你幹嘛要打我!”大胖子用手推了妞一下,妞打了個趔趄,不敢說話,不敢動,等援兵的到來。大胖子更得意了,挺著肚子說:“小丫頭片子,你就是個窮鬼,看你背得這個破水壺。”妞緊緊護住自己的水壺,大胖子一把奪過來重重得摔在了地上。水灑了一地,在這火熱的夏天,那一灘水瞬間蒸發的無影無蹤,可摔壞的水壺卻靜靜的躺在那裏,水壺蓋摔了口子,妞默默地撿起來,眼淚不停地湧出來——辛苦的父親,牙疼舍不得吃藥的母親,已上班沒有遮雨傘的大姐,可如今自己唯一的水壺被摔壞了,父親肯定不會買新的給她。妞一扭頭看見遠處哥哥的身影,嚎啕得,大聲喊著:“哥哥,水壺摔壞了!”大胖子看見妞的哥哥的到來,笨拙的身體突然靈巧的逃得得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