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日夜操勞為新年做準備,過年為待親戚裏裏外外地操持著。母親從娘家回來,又硬撐著待了幾天親戚,一向身體壯如牛的母親就重重得病倒在了床上。剛開始母親覺得並無大礙,就讓妞去喚麗華母親來給她“紮紮”(地方方言)。“紮紮”是治病的一種土辦法,就是拿縫衣針,找見臉上穴位逐一放血。妞一病母親也要先用針給她放陰血。人中,下巴都是最好的穴位,拿針挑開,用手使勁不停的擠,剛開始流出的是黑血,直到出紅血才叫放透了,人就會變得輕快。紮這兩個穴位還能忍受。若這兩處紮了身體還不見好,就要紮十個指頭。把指頭用繩子使勁纏繞,露出指頭關節處,關節處被繩子纏繞的血脈噴張,然後用針猛得,狠狠得紮下去,黑血頓時溢出來,然後用手使勁擠壓,再纏繞,再擠壓,直至把陰血放盡。人人都說十指連心。每次妞病了,母親那針過來,妞就覺得那是世界末日,紮在手上如酷刑一般,生不如死。每次妞疼得大汗淋漓,殺豬般嚎叫。母親都要請人摁住妞,才能順利完成。說也怪,有時紮完妞的病就會好一半。家家戶戶幾乎都用這種靈驗的土辦法給自己治療。
妞喚了麗華媽,麗華媽扭著身子,急匆匆來到妞家。一進門就喊:“妞,快給我針來。”妞去縫紉機的盒子裏,拔出一根縫衣針趕緊遞到麗華媽手裏。麗華媽幹這個很在行,院子裏很出名。紮的時候狠,快,準。院子裏人病了都請她。躺在床上的母親不斷地呻吟,麗華媽一摸額頭驚呼道:“妞媽,你這發著燒呢,紮開怕不管用。”妞的母親有氣無力說道:“先紮開吧!不行再請個符來避避。”麗華媽拉著妞母親的手:“這看來得請醫生,啥也不管用。”妞母聲音微弱,但倔強而有力:“哪那麼多廢話,快紮。”麗華母親不再作聲,開始紮了起來。對於這件事情,妞是很佩服母親的,這本來是一件痛不欲生的事情,母親看起來無比的享受,不會皺眉,更不會喊叫。整個過程倆人配合默契,竟然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痛苦。麗華母親紮完後又給妞母親拔了火罐,給妞母親蓋嚴實說:“捂捂,發發汗興許就好了。”臨走叮囑妞:“看著你媽,一會兒不舒服再叫我。”說完就回去了。
父親整日忙,哥哥,姐姐長大似乎也朋友多起來,總是見不著影兒。這家裏空蕩蕩的就隻有這娘倆,妞連點兒熱水都給母親到倒不了,可憐的母親還在床上不斷呻吟,妞隻能小心翼翼坐在床前給母親捶捶腿。不一會兒,母親似乎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妞覺得母親要好了,放心得挨著母親躺下,摟著母親的腳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妞被母親的呻吟驚醒,妞跳下床摸摸母親的額頭,還是滾燙的。妞不知如何是好,望望窗外,太陽已日薄西山,可家裏還是沒有熱鬧起來,妞要急死了,不知道去哪裏尋尋她們。看著母親難受的樣子,妞不知道如何可以替代她的病痛,隻能用小手揉揉母親肚子,小聲問:“媽,這樣好點兒嗎?”母親掙紮起來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又沉沉得躺了下去。妞又一拳一拳輕輕為母親捶腿,希望能為母親減輕一點兒病痛。可妞的努力似乎沒有用處,母親難受得還在不住呻吟,妞的小手更加賣力了。母親悠悠地似乎開玩笑地說:“妞,別捶了,媽要死了。媽死了,你怎麼辦?”妞不做聲,手沒有停,眼淚卻簌簌地往下落,妞不想讓媽媽死,盡管妞有時怨恨小時候母親常常丟下自己,也怨恨總是偏向哥哥,妞不聽話母親的巴掌也是重重落下來。可這有什麼要緊啊,母親無疑是愛著自己的,小時候生病,母親總是徒步去鎮上的供銷社給妞買一袋山楂片來,高高掛起誰都不準吃,隻給妞吃,母親一針一針給妞納鞋底兒,縫紉機上“嗒嗒嗒”給妞做衣裳,有半根兒冰棍也要攢給妞吃,有時冷不丁從兜裏掏出一塊攢了很久的糖來......一切一切如電影般在妞眼前閃過,思緒如氣球一般不斷膨脹,妞越想越多,越想越傷心。不能抑製的情緒,讓妞哭出聲來,母親趕緊安慰:“妞,莫哭,媽逗你呢,媽還得看你嫁人呢!”妞再也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趴在母親身上大哭起來,哽咽地說:“媽,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母親撫著妞的頭安慰道:“媽逗你呢,不會死的。一會兒,媽起來給你做飯。”妞不做聲,起來繼續給母親輕輕捶腿,焦急地盼著父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