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懷:吹簫歸去又無緣
朱淑真生於仕宦之家,雖不十分顯赫,卻也是家境優裕。從小隨父寓居浙江錢塘(杭州)。其父文學修養極高,一有空閑便在家中教她賦詩填詞。父親曾在家搞小集會,朱淑真曾即興賦《圍爐》:
圍座紅爐唱小詞,旋篘新酒賞新詩。
大家莫惜今朝醉,一別參差又幾時。
朱淑真當時是無憂少女,享受著天真浪漫的青春,又如《秋夜舟行宿前江》:
扁舟夜舶月明秋,水麵魚遊趁閘流。
更作嬌癡兒女態,笑將竿竹擲絲鉤。
嬌笑聲中甩絲鉤,裝作釣魚翁。
她也很喜歡化妝。一天早上,她心血來潮,於梳妝台前拿起眉筆,對著菱花鏡,淡描輕點,想用彩筆遮蓋住眉間的愁痕。邊畫邊改,她把街上最近流行的種種妝容試遍了,覺得都不適合,於是創新了一種妝容。她對著鏡子巧笑,心裏美滋滋的,想著閨蜜們一定會爭著模仿,於是作《探梅》:
溫溫天氣似春和,試探寒梅已滿坡。
笑折一枝插雲鬢,問人瀟灑似誰麼?
少女情懷慢慢打開,她開始期待愛情,這邊是《秋日偶成》:
初合雙鬟學畫眉,未知心事屬他誰?
待將中秋抱滿月,分付蕭郎萬首詩。
蕭郎還真出現了。那是位書生,寄住在她家裏。他才貌出眾,來京城讀書應試。隻是門不當戶不對,兩人有緣無分,見《湖上小集》:
門前春水碧如天,坐上詩人逸似仙。
白璧一雙無玷缺,吹簫歸去又無緣。
嫁錯人:獨自燒香獨自眠
大概在二十歲時,父母僅憑媒妁之言,沒有認真考察,就將她嫁給了一個富家子弟。
最初朱淑真想,盡管丈夫並不理想,但已成事實,那就隻有順應現實,爭取向好的方向發展。因此剛結婚時,她盡量與丈夫多溝通,以增進夫妻感情。甚至她還對丈夫抱著很大的幻想,希望他心懷大誌,功業有成,並多次作詩勉勵他,如:“美璞莫辭雕作器,涓流終見積成淵”,“鴻鴿羽儀當養就,飛騰早晚看衝天”。然而她的丈夫遊手好閑,沒有長進,後來用錢捐了個官,官升脾氣漲,更不聽勸。
此後,她隨夫遊宦於吳越荊楚之地,飽經流離之苦。因不堪顛沛生活,返回家鄉。
丈夫雖讓她很失望,新婚之樂還是有的。據傳,朱淑真曾作“圈兒詞”寄夫。信上無字,盡是圈圈點點。她丈夫不解其意,於書脊夾縫見蠅頭小楷《相思詞》:
相思欲寄無從寄,畫個圈兒替。
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裏。
單圈兒是我,雙圈兒是你。
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
月缺了會圓,月圓了會缺。
整圓兒是團圓,半圈兒是別離。
我密密加圈,你須密密知我意。
還有數不盡的相思情,我一路圈兒圈到底。
閱信後,她丈夫頓悟了妻子的苦心,於次日一早雇船回海寧故裏。
然而,新婚的甜蜜很快就消散了。當時,狎妓風氣漸盛,朱淑真的丈夫也常泡在妓院中,樂不自撥。再加上遊宦之苦,朱淑真一天更比一天憂愁,見《春日書懷》:
從宦東西不自由,親幃千裏淚長流。
已無鴻雁傳家信,更被杜鵑追客愁。
身不由己,流浪四方,對著母親送的紗帳流淚。
又如《愁懷》:
鷗鷺鴛鴦作一池,須知羽翼不相宜。
東君不與花為主,何似休生連理枝。
人生的悲哀莫過於同床異夢。夫妻兩人性趣不相投,淑真隻能獨自對著波光山水悲歎。她在《舟行即事七首》中禁不住發出知音不遇的嗟歎來:“山色水光隨地改,共誰裁剪入新詩?”
當婚姻成了圍城,朱淑真時常想衝出去,然而對於宋代女子,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丈夫給她休書。於是,朱淑真將憂傷怨恨宣泄在詩詞中。而這令她丈夫十分惱火,因而不許朱淑真再寫。為此,夫妻之間常常口角,甚至動手腳。日子實在難熬,於是她大膽地提出分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