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4、(2 / 3)

好在他用的是全球通手機,於是我又決定到移動通訊公司,以交費為名,換得收銀員將他的有關資料調出來。果然電腦屏幕上顯示出那個我撥了千萬遍的手機號,而用戶名居然是叫汪一金,一看就是鄉下人取的名字。我想看一下更詳細的材料,諸如他的真實工作單位和固定的聯係電話,但人家不給。不過這次我沒哭,對方是我的同性,在她麵前,梨花春帶雨,無異於在比較她的雖然也青春卻隻能以梨樹枝相稱最合適,紅顏一泣姿越嬌,越是在刺痛她的心而不是打動她的心。青澀的梨樹枝子告訴我,這樣的資料已被用戶本人用密碼鎖定了,隻有公安機關才有權力將密碼作廢,但公安機關至少需要十幾道手續才能夠來查一個這樣的電信資料,其手續非常之複雜,且前提條件是必須立案,否則即為違法。彼時,她邊說著這話,兩隻大而無神的眼珠子在坑坑窪窪的黃臉上溜溜亂轉,伴著興災樂禍的旁觀者悠閑心情。

我在這陌生的城市裏,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我此刻能夠求助的隻有網絡了,是網絡害了我,也是網絡幫了我。我從小就是個孤兒,在這個城市裏,我更是個孤兒,這個時候網絡聊天室一下子變得非常親切,它是不講世俗的那一套規則,無等級更無限定,不管你有無血緣關係,不管你有無強大的背景。我便用“麗人想嫁軍人”這樣的網名來吸引軍人,以期找到可以幫我的人。果然我一下子認識了兩個可以幫我的人,一個是機關裏的上校軍官,一個是司法部門的副科長。果然他們幫我查到了一些有價值的線索,尤其是司法部門的這人,將假名字王一雄的真手機號號碼夾在正在辦理的案件中,調出來了他的有關資料,資料顯示汪一金即王一雄是海軍博物館的。在這個身高不過一米六八體重卻一百八十六的司法部門老兄的陪同下,我到海博查,結果也根本沒這個人,並且他們也絕對沒見過一個這樣外表的人在這裏工作過,更不要說現在此處工作的,原來這也是假的!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王一雄!

下一步對付王一雄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立案了,那位司法部門的老兄教我堅決不承認他在第一次開房間後說的那些話,一口咬定他隱瞞了婚史,因此他有騙婚和重婚之嫌,這樣問題的性質就變了。一旦立案,王一雄就死定了,他最好也不過是弄個法律不追究轉業複員,這樣他的政治生命就徹底完結了,同時他也與他為之苦苦奮鬥的大好前途886了。但是,他手背上的那道紫紅色不生體毛的疤痕、他對我平時的溫存讓我在幾個痛哭的長夜裏,決定就讓他這樣消失吧。到此為止,我知道,我的王一雄時代結束了。非常幸運的是,我沒有想到,我又行經了,我給王一雄打電話時,是有四十天沒有行經了,然而不過十天,一切就都呈現了王一雄曾希望不已的局麵。如果他現在知道的話,他會怎麼樣呢?自然不用說,可我卻非常感謝這個誤會,正是這樣的一個上天有意的誤會中,讓我與我的王一雄時代永遠地886了。我在猝不及防中受到了最重的傷害,本以為我已經將自己的標準和要求降低到如此地步,應該再不會有傷害了,但還是照樣被傷害,並且一傷就是如此的重,重到不可收拾不堪承受。我淚再次如傾,不!我不要!但是,那又怎麼樣呢,現實不存在你要不要的問題,沒有人會來哄你同你商量,現實就是這樣,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我心再次如割,三百片安定會讓我無比的痛楚真正的安定,但是我沒有睡去,這次媽媽沒有來,我並沒有真的將它們吃下去,我隻是又一次大病了一場;在三百粒安定片居心叵測地向我召示著恬美安然祥和的假象時,我並沒有在一瞬間看穿了它的鬼把戲,隻是忽然感到不甘心,我這樣的青春這樣的美貌,難道真的就要這樣盡付與斷井頹坦般陰冷的死亡嗎?我隻是又一次大病了一場,在病中,我再次感覺到自己老了,再次聽到青春走向更遠處時漸行漸去的腳步聲。

但是這個王一雄時代還有著諸多的曆史遺留問題,我必須得麵對的,我隻不過是個美麗而無助的孤女。那個身高不過一米六八體重卻一百八十六斤的司法部門的老兄,幫我的這個忙是冒了很大風險的,若由此出了什麼命案之類的事,他將罪重幾倍,前途盡毀。不過,他對著無助的嬌美梨花,且正春浴雨,紅顏一泣嬌姿無限,便冒著殺頭的危險也幹了;不過,他的英勇可不是無私的,在他胖得走形的黑臉上擠出一個男人對女人的笑容來:“不過,你怎麼謝我呢?”他臉上冒出的汪汪油脂讓他的臉仿佛一張大油餅。不用說大油餅將雪白的梨花連蕊帶瓣都盡情了個夠。

那個幫我查找的上校軍官,比這位司法部門的副科長要直接得多,他明侃價錢,要我用身體謝他的幫忙。這個常年鬧胃病、身高過一米九體重才九十再加二十多斤的人,給我最深的印象是他黑裏透青的塌腮臉上一張扁薄前伸的鴨嘴,和兩隻早已讓無數中外文學大師形容過的如老鼠從洞中探頭探腦般的小綠豆眼。也是從鄉下來的,他學曆是碩士,這在他們四十多歲的軍人中間是極少的,加之在一畢業就調到機關裏工作,有機會為大領導相中,主動許嫁女兒。為什麼要成為首長的東床快婿,他同樣直接地坦言,此婚姻的締結完全是為了能高升。他說,他現在生活得很幸福,什麼都有了,可又感覺好象什麼都沒有了,連我都不是我自己了,我這幾年的確是生活得太幸福了,正因為幸福,所以感什麼都沒有了,連我自己這個人都感覺不到了,隻有痛苦才是真實的,生活裏必須得有痛苦,痛苦會讓人感覺到真實的存在,而幸福會讓人蒸發,飄飄然找不到自己,時間長了,就是空虛就是無聊就是一切都沒勁沒意思。然而在得到了我的感謝之後的不久,他在一次醉酒歸家的路上給我打電話說:“原諒我的要求,你一定會因此恨我,討厭我瞧不起我,可是我是真心喜歡你才這樣的,你是女人中的極品,我此生能得到過你一回,也是不虛此生了。真的不是幫了你一點忙就這麼卑鄙無恥地要你報答。原諒我吧,我其實活得象隻狗一樣,每天都得夾起尾巴來做人啊。早晚有一天我得離婚!我現在這些所謂的他媽的幸福,真的還不如以前的痛苦,痛苦是至少是真實的,而現在我感覺生活在虛空裏,每天都那麼壓抑!”他是大哭不止地說著這話的,我從這番話中再次看見了野心勃勃的王一雄正行進在名利途中,他夾著同樣的尾巴,同狗一樣暫時低下自己高貴的頭,將自己狼的牙齒和著血一塊咽到肚子裏,在風雪彌漫的黑夜裏艱難地向著目標進發,一去而無返,在那一條無歸的名利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