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2 / 3)

你的照片現在有些發黃了,盡管我是一層層包裹著並用一生來珍惜的。親愛的戀人,這張發黃的黑白照片,見證了我們在北國邊陲漫長單調的知青歲月,這簡陋的合影因此充滿了最美的回憶。時間真快呀,你已離開我十多個春秋了,而我卻一直不能忘記你,一天也不能,我生活在回憶中,在回憶中,你無處在啊,又無處不在,我分明感覺到你天天時時處處都與我在一起,寸步不離,時刻不分開,夜靜時分,你雖然不在我身邊,但我知道你曾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個角落裏,我便感覺到你在伴隨著我。那鏤骨銘心的,簡直不是愛而是一種比死亡更強大的力量,這就是不朽吧,這就是到了極限了吧!我有時感覺這也很幸福,因為這是真愛。火車輪子將你壓得粉身碎骨,也把我的心永遠地碾碎了,它七零八落,我的愛再怎麼能合得攏、再怎麼能聚成一個鮮活的整體,再讓我把自己交給另一個男人呢?我獨身並不孤獨,你其實每天都在陪伴我,你用我的手來撫摸我,你用我的聲音在說著你的甜言蜜語,每時每刻響在我耳邊……命運啊,為什麼要如此殘酷,作出如此淒慘絕決的事折磨我這未亡的人啊?

說起來,咱們也算是早戀了。高中時同座,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雖然含情脈脈,卻從沒有勇氣表白。文革開始後,我倆一同被分配到北疆建設兵團。你的熱情奔放,你的才華橫溢,能寫會畫的,讓我們的生活在寒冷的氣候、繁重的勞動、枯燥的環境、苦悶的心情中快樂起來。

我們雖然深深地相愛卻懂得必須理智地克製自己的青春衝動,咱們下決心不在邊疆結婚,那將被宣傳成在邊疆落戶的模範。但是多年的相愛和年齡的增長,讓我們多麼渴望肉體的結合,可我們完全沒有避孕的起碼常識,對於偷吃禁果導致懷孕的傳聞有著深深的恐懼,而你又是一個極富責任心的小夥子,於是在漫長歲月裏我們隻好苦苦地恪守著貞操。真難啊,但我們畢竟是堅守住了。

終於選調的機會來了,你文化水平高工作又積極,那唯一的名額便落到了你的頭上,我們高興得在大草原上唱啊跳呀。按慣例,一對戀人隻要有一個先回城,另一個頂多再過一兩年就會被照顧的。咱們倆幸福地倒在黃花叢中,你緊緊地僂住我,俯身在我耳邊說,說實話,我真是有點等不及了……

我順從地羞答答表示:“好了這麼多年,早晚我也是你的人了,你要是非想……那就……”你於是熱烈地吻我:“好心肝,你真疼我,哪天夜裏我不夢見要你……咱們都是二十六七歲了……太想了……不是在這裏我們早在一起幾年了。太想了……”

我閉上眼睛躺在那兒等待人生最幸福最驚心動魄也是最甜蜜最自然而然的那一幕到來。忽然,你一軲轆從我身上爬起來,背過身去,光是喘粗氣卻什麼也不肯做了。我撫摸著你劇烈喘息的一起一伏的脊背時,聽見你說,不能這樣做!我不能留下你一個人冒險,萬一有了孩子,會影響你的名譽。這麼多年都等了……我回去就操辦婚事,你春節一回來,咱們就結婚。

離別的時刻到了,我送你到火車站,你把行李放上行李架,又從車廂上跑下來為我擦眼淚:“傻丫頭,這回還哭什麼?快了,快盼到頭兒了!春節你一回來,我就把什麼都準備好了,不管今年能不能選調,咱們都要舉行婚禮,我太想要你了,我後悔那天在草地裏……”你知道嗎,這話在後來變得比利箭都可怕,你是什麼也不知道了,而我卻一直都在為這話痛不欲生。那天,我也不知為什麼,眼淚就是不幹,我的悲傷簡直如滔滔江河水無法遏止。也許那悲傷正是某種不祥的征兆吧。

火車緩緩開動了,你跳上火車車廂的台階朝我招手,笑得那麼開心那麼幸福那麼希望一片陽光燦爛。沒有錢買臥鋪票,雖然路途遙遠,也隻能坐著回去,你坐的車廂是最後一節,在那場撞車事故發生時,你因此首當其衝地成為了犧牲品。當時你跑到車尾小門向我告別,我們好象已經預知了命運一樣,能夠多看對方一眼就多一眼,一下也舍不得放棄,搖旗的押車員勸你回去,你也不聽。小站上沒有月台,我在枕木上跑著追趕著,你大聲喊:“回去吧,別摔著!回去吧,我走了……”我走了,是的,你永遠地走了,剩下我一個人暫時還在這路上。

火車遠去了,我站在兩行鐵軌之間,直到望不見火車的影子,我的眼淚提前為這場不幸痛流了,而我在當時根本沒有想到那竟然是咱們倆的永決!那兩行閃著寒光的鐵軌,竟然送你走向無法生還的永不能還鄉的路,也同時把我一個人甩在這段漫長坎坷的人生孤旅上……

因為我現在的身份可以和吉克相配了,所以現在吉克的一切都是我的,盡管是他的錢還是他個人的。我現在的身份是吉克所盼望的,同時這也正是他努力的結果,但讓他沒有心理準備的是,我因此而獲得的社會知名度和社交廣泛度。我很快被稱為台花,擁有眾多的愛慕者追求者,我要結婚的消息傳出之後就有人闖到電視塔上要跳塔自殺。於是吉克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他倒是知道我與那個人沒有什麼關係,但他同時也知道在西安如他這樣的也不乏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