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大明定國紅塵風雲酷 第一章 風雲際會天(1 / 3)

牧牛兒朱元璋曆經人世艱辛坎坷,因為家破人亡,不得已出家皇覺寺,卻又受盡了欺淩……

朱元璋在四處托缽朝不保夕的數年遊方僧生涯後,隻得投奔舅父郭光卿,不想仍是過著忍饑挨餓的日子,於是馬秀英因暗中相助而讓兩人有了那份千古經典愛情……

大鹽梟郭光卿因為抗稅起義而被殺,為他複仇的郭子興初戰成功,在接下來的取濠州戰役中,朱元璋的智勇過人開始讓他嶄露頭角,盡管他是以眾多無辜的西覺寺和尚的生命為代價的……

為了收服朱元璋,郭子興不僅讓他總督軍馬,而且還在中秋之夜設下了溫柔陷阱……

因為小人作梗,無能又膽小的郭子興又要計殺威望日重的朱元璋,不想卻被一個他最最意想不到的人給泄了秘……

1、磨難出雄才

那一年,朱元璋十八歲。

那一年,是元王朝最後幾年中的普通一年,這個時候的國家統治者正是元王朝最末時代的那位有名的昏庸無能的君王順帝,不過這個時候,這個曾經輝煌不可一世的超級大帝國並不知道它已經走到了曆史的盡頭,曆史已經讓它的埋葬者都長到十八歲了。

那一年,朱元璋還在鳳陽。鳳陽在這一年裏人禍繼之以天災。這一年是朱元璋命運的轉折點,沒有這一年就沒有日後成為一代開國之君的朱元璋,沒有這一年,朱元璋可能永遠隻是一個在鄉間牧牛的聰明的莊稼漢,但是曆史沒有這樣安排,曆史通過這一年讓朱元璋從此背離了那似乎是從一出生就注定了的莊稼漢的人生軌跡,他在這樣如此倒黴到了極點、痛苦到了極點、艱難到了極點的一年以後,一步步地走進了曆史大舞台,從此成為了千秋風雲人物。

朱元璋的父親世珍老漢是個普通的莊稼漢,他和所有的莊稼漢一樣,先是娶妻來家,然後就生子,生了一個又一個,朱元璋是他的第四個兒子,免不得費用日增,任憑他們一家人如何勤且儉地度日,無奈時難年荒,入不敷出,單靠著世珍老漢一人,哪裏養得活這麼大一家人?今日吃兩頓,明日吃一餐,忍饑挨餓終究不是個了局,世珍老漢便命三個年長些的兒子,到別人家裏做傭工,隻留元璋在家。

幼年的朱元璋沒事兒時常到皇覺寺玩耍,寺內的長老喜歡他聰明伶俐,便教他認字習文,朱元璋過目便知入耳即熟,到了十歲左右,居然將古今文字,通曉了一大半。若非如此,他後來如何能解識兵機曉明政體?可是殘酷的生存現狀沒有給他悠閑讀書的機會,十歲的朱元璋便開始自謀生計了,謀生之法便是給人家牧牛,這段生活為朱元璋在日後得了個著名的外號——牧牛兒。

轉眼間那一年就來到了,這一年濠泗一帶大鬧饑荒,兼行瘟疫。朱元璋的父母朱世珍老夫婦相繼病逝,不久朱元璋長兄朱鎮又罹疫身亡,家中一貧如洗,連備辦棺木的錢都沒有。誰料禍不單行,朱元璋二哥朱鏜、三哥朱釗又染上了疫病,一同去世,諾大的一戶人家隻剩了他與嫂子、小侄兒兩三人,相對涕淚滿襟。十八歲的朱元璋由悲傷而沮喪,日夕彷徨,輾轉躊躇,無路可走中忽然決定投皇覺寺剃度為僧,那樣倒也免得許多苦累。

皇覺寺長老可憐朱元璋少年落魄,便收下他做了僧徒。不曾想沒多久那長老便圓寂了,寺內眾僧瞧不起朱元璋,逼得他晝不得食,夜不得眠。到底是年少氣盛,朱元璋忍受不了了,就在一天晚上,悄悄偷了大雄寶殿上的大香爐,背起來一口氣跑出村口。直直跑了大半夜,天色已漸漸發白了才停下來。朱元璋一路狂奔,又背著一隻大香爐,身體自然很是困倦,瞧見路旁一個土地祠,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走進祠中,往神座下一倒身,朱元璋那年輕的身體還沒有等歇息下來,喘勻幾口氣,竟然就呼呼地睡著了。

等到他驚醒過來的時候,手腳早已讓繩子給捆個了個結結實實,睜眼一看,正是皇覺寺裏的幾個和尚。他們一麵綁了朱元璋一麵說:“他偷了寺裏的東西,理所應該把他當賊辦了,咱們現在馬上就把他送到官衙裏去!”說著,兩個和尚抬起朱元璋,就往大路上走。

這時候路上早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紛紛議論說這樣的一個相貌端正舉止機靈的少年做賊,真是有些可惜。朱元璋聽了,心裏不禁萬分懊悔,可他倔強的性格決定了他隻是一言不發,於此尷尬的情形中。正在這時,忽然聽見後麵有人在趕著叫喊,那幾個和尚忙回頭看,原來是皇覺寺裏的主持悟心。這個新任主持悟心本來承繼上任善待朱元璋的衣缽,也是很好地對待朱元璋的,可他也無法約束住眾僧不在他跟前時對朱元璋的作賤。悟心一跑到跟前,就忙叫放了朱元璋,那幾個和尚不敢違拗,隻得把捆住朱元璋手腳的繩子解開了。

悟心一麵吩咐他們把那隻香爐抬回去,一麵對被釋放的朱元璋說:“你這是要到哪裏去?你沒有盤費,可以和我明說呀,為什麼要偷寺的東西?況且這香爐,是五代時所遺,又是公家的東西,倘或村裏查起來,叫我怎樣應付呢?”朱元璋仍是不作聲,萬分的感激使得他加倍的懊悔變成了萬分的慚愧,讓他默默地聽著聽著,就把頭低下了。

悟心說罷就從衣袋裏取出幾錢銀子來,遞給朱元璋道:“你且先拿去吧!既然你不願在我寺中,到外麵雲遊一番也好。”朱元璋這時真的不想接這幾錢銀子,因為萬分的慚愧讓他感覺自己實在沒臉收下,可自己的現實又是身無半文,一分錢逼死英雄漢,沒奈何,隻得低著頭老厚著臉皮接過銀子,向悟心謝了一聲,回身便走,當其時,他的頭低得不能再低,而心裏的感激與慚愧卻滿得不能再滿。

朱元璋在此後的日子裏托了缽盂,越水登山,雲遊四方,隨處募食,餐風露宿,行腳僧的困苦真是說不盡。運氣好的時候,遇著些善良大方的施主,但究竟仰食他人,朝不保夕,讓朱元璋的心裏仍然很不是個滋味;運氣壞的時候便險些做了溝中瘠、道旁殣。可不論怎麼樣艱難困苦,朱元璋都咬定牙關堅強地活著。是的,他就是這樣頑強地堅持活下來,不肯轉入輪回,心裏那滿得不能再滿的感激與慚愧伴隨著一份古老的信仰在激勵著他:受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2、千古經典愛情

朱元璋在過了三年多這樣的生活之後,仍舊是一個光頭和尚,袱被外無行李,缽盂外無長物。光頭和尚朱元璋於是停止了雲遊生涯,返回了皇覺寺。

這個時候的皇覺寺已是塵絲蛛網布滿殿廡,香火沉沉,禪床寂寂,據鄰人介紹說原因是,連歲荒年,寇盜四起,民生凋敝,米珠薪桂,哪有什麼餘力供養這一班遊手坐食的僧侶,於是僧侶們不能熬清受淡,便統同散去。

朱元璋於是便暫作住持,住在了皇覺寺裏。又是三四年後,朱元璋決定投奔舅父郭光卿,聽人說舅父如今在滁州混得很不錯,朱元璋尋思舅父沒有兒女,自己若去,一定會很喜歡。等到積蓄了些川資,朱元璋不日就上路了,此一去便開始了他的輝煌生涯。

果如聽說的那樣,這個時候的郭光卿在滁州做著鹽販生意,手下竟有一兩千個幫手,真是轟轟烈烈。郭光卿見了朱元璋非常歡喜,也果然如所料想的一樣。隻有一樣是朱元璋做夢也沒有想到的,郭光卿時常在外,朱元璋住在家裏,一家大小,差不多沒一個人看他順眼的,尤其是郭光卿的堂房侄子,見朱元璋來了,深怕郭光卿收他做了螟蛉義子,將來分去了家產,越發把朱元璋當成了眼中釘,常常到了吃飯的時候,他就和那些勢利眼的婢仆們串通好了不許朱元璋吃喝。

朱元璋於是天天得挨個一兩頓的餓。朱元璋幾番也如當年在皇覺寺一樣忍耐不住,可是為了不再受那慚愧的折磨,以及心裏那尚還有餘溫的曾經的感激,他決心要讓那樣的懊悔不再出現第二次,他是一個自製力很強的人,他相信他會克製自己成功的,他一直深深地認定了一個理兒,那就是一個人如果沒有自我約束力和自我管理的能力,這個人就將一事無成。

而這一切在郭光卿的養女馬秀英姑娘的眼中,卻完全不是這樣,她看到的是一個無辜而有誌的好青年,備受折磨卻行為端莊,這也就更發顯出了那班小人的短視無聊和殘忍,這如何不讓她敬佩,這樣的人還是她第一次在生活中碰到的。於是秀英常常暗中偷點餅餌什麼的給朱元璋充饑。朱元璋憑借秀英的幫助,就這樣一天天勉強地混著時光度著歲月。不必說的是,在朱元璋的心上又有了一份也是萬分之量的感激,這感激自然是對馬秀英的。在感激之外,朱元璋開始留心秀英的一切事情,諸如她如何成為郭光卿的養女的。馬秀英的身世問題不久就讓元璋給弄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當年在郭光卿寒微之時,曾與宿州馬公為刎頸之交。馬公家住新豐裏,富甲一鄉,隻因馬公慷慨仗義樂善好施,所以把個諾大的家業弄得日漸衰落,以至於貧困艱難起來,他的妻子鄭夫人在這樣的家境中生下一女,這便是日後青史留名的大腳皇後馬秀英。鄭氏沒多久便病逝了。後來馬公因為殺了人躲避仇家,臨行時把愛女托付給郭光卿。郭光卿把秀英領回家中,視同己出。後來聽說馬公客死他鄉,郭光卿越發憐此女孤苦無依,在撫養教育上也就越發用心。

於是郭光卿授以文字,郭光卿妻子李氏教以針黹,這個未來的國母馬氏自小便聰慧過人,一經指導,無不立刻領會,這一點與明太祖朱元璋,恰是不謀而合。到了年將及笄,她已出落得身材窈窕,容貌清秀,神情端莊,穠而不豔,美而不佻,無論遇到什麼樣的急事,總是舉止從容,從不見她疾言遽色。那一種幽婉的沉靜的端淑的言談神色舉止,的確是國母風範。

雖然郭光卿很是善待秀英,但秀英在郭光卿家裏也不是個得寵的人。郭光卿的妻子李氏為人十二分地悍惡,婢仆們但凡有點過錯,舉起皮鞭就責打,有時打得那些當小丫鬟的女孩子們,殺豬般地嚎叫。可任憑其皮破肉綻鮮血淋漓,李氏竟半點憐惜的意思也沒有表現出來,由此她家法的嚴厲也就可想而知了。秀英在沒人的時候,便和朱元璋訴說著苦楚,兩人表麵上看真是同病相憐,可是在內心裏,他們都朦朦朧朧地感覺到了好象還不僅僅是這樣,至少不完全是這樣的。

有一天晚上,秀英因朱元璋沒撈著吃晚飯,便悄悄地到廚下偷烘了幾個麵餅,烘好了拿著才走出內廳,不想恰恰撞見郭光卿的妻子李氏,秀英心裏一著急,忙把餅往懷裏一揣,可那餅烘得滾燙,又是初秋的天氣,她隻穿了件單薄的衣衫,熱餅放在懷裏,怎麼能不直接燙到她嫩嫩的肌膚呢?那份疼痛可真是火燒火燎的一般,秀英痛不可當,差點跌倒,“哎呀”一聲就失聲叫了起來。

李氏一見,忙走近問什麼事,秀英隻好忍著疼痛,扯謊道:“我剛才走出廳來,猛然瞧見天井外麵,一隻斑斕猛虎趴在那裏,嚇了我一大跳……”李氏一點也沒有從這話中聽出半點謊味,於是便回頭向天井中看去,此時天井的大石上,正是朱元璋在那裏打瞌睡。李氏是個不識字的婦道人家,平時很迷信,聽了秀英的話,心裏暗想道:“古時那些拜相封侯的人,每每有金龍和猛虎這樣的異兆出現,難道元璋這孩子也要不是個平常人嗎?倒真不敢輕視他,看來以後還多多善待他為是。”於是李氏自那天之後,對待朱元璋便不象以前那樣刻薄了。

朱元璋在郭光卿家中就又過了一年,這一年他的處境總算好得多了。可是秀英卻在這一年中痛苦極了,自從那天晚上被熱餅灼傷了胸口,開始隻是乳尖上被餅灼起一個漿泡,不想竟然漸漸潰爛,一天厲害一天,並且這傷處恰在乳頭上,女子的乳頭是最經不起痛苦的,秀英有時痛得徹夜不眠,淚水不知多少次打濕了枕頭。足不能出戶她不敢在凶悍的李氏麵前說,見了朱元璋卻又害羞不便提,因此她的傷就一直也就沒法得到治療。

那天秀英又是疼又是愁,正獨自在沒人的地方哭泣,剛巧讓朱元璋瞧見,便疑她又在李氏手裏受了什麼委屈,就忙上前去,低聲安慰她。平日裏朱元璋對秀英又是敬重又是憐愛,那種殷殷的心意和綿綿的真情,自然而然地從眉宇間流露出來。秀英也正是豆蔻初開,立刻就從那無聲勝有聲中敏感到了,於是兩人雖不曾明言,但那一切盡在不言處的美好和甜蜜讓兩人的心裏都非常幸福喜悅。

秀英一言不發,隻是啼哭。朱元璋不禁非常心疼,這可是青年朱元璋頭一回體會到的感覺,再三地詰問之下,秀英才吞吞吐吐羞答答地把自己懷餅灼傷了乳頭的事,略略說了一遍。朱元璋聽了,那份原本就份量很重的感激一下子漲滿了咽喉,他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話來,隻覺得一股酸溜溜的感覺,從鼻子管裏直通到腦門,忍不住也撲簌簌地流下淚來。

於是接下來便上演了一幕傳頌千古的愛情經典場麵,朱元璋一麵輕柔地握著秀英的玉腕,一麵垂著淚說道:“我朱元璋如將來得其富貴,決不會忘了姑娘的恩德。倘若日後負心,天地不容!”說罷,便噗地跪了下去,秀英忙盈盈地來扶朱元璋,朱元璋哪裏肯起身,兩下裏使勁兒一拉,倒把秀英姑娘弄得立足不穩,一個趔趄,兩人一齊坐在地上。

一縷情絲牽住兩顆心,四隻眼睛你瞧著我,我瞧著你,說不出的情與意盡在不言中。不言中,朱元璋感覺自己周身上下的血液流速加劇,他無法自製地一把將秀英攬進懷裏,頓時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沁心蝕骨的柔情便溢滿了他年輕的生命,秀英羞澀得手足無措,一個勁兒地要從朱元璋懷裏掙脫出來。朱元璋附在秀英的耳邊柔聲低語道:“那灼傷的地方到底成什麼樣了,讓我看看,一會兒我去找些藥來給你敷上。”

於是秀英便不再作溫柔甜蜜的掙紮了,任憑朱元璋伸手輕輕地解開了胸前的鈕扣,露出一角粉紅的胸兜,那胸兜上已是膿血斑駁,東一點西一塊的。朱元璋再把胸兜揭起,見秀英的乳頭上,潰爛的地方有手掌大小了。朱元璋立刻便心疼得了不得:“潰爛到了這樣的地步,得遭多大的罪受多大的苦呀,你為什麼不早說呢?”

秀英這個時候倒感覺不出疼痛來,羞澀難當的她低垂著粉頸,待朱元璋一瞧過,就忙將胸兜蓋住乳房,然後慢慢地扣著鈕扣兒,那雙淚汪汪的秋波,忽閃忽閃地對著朱元璋,想看卻又羞於看,不看卻又看。

朱元璋再次把她摟進懷裏,輕輕耳語道:“我將來一定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如果有人膽敢委屈你,我一定要他的命,我一定會把你保護得好好的!”朱元璋的愛情誓言在日後的明朝曆史上,留下了血腥的一筆,他忠於了對馬秀英的愛情,卻以成千上百條無辜的生命作的代價,帝王的愛情誓言未免份量太重,未免太過於血淋淋。

兩人正在依依相對心如醉情如迷之際,忽聽得廊前有腳步聲,秀英慌忙三腳兩步的往廚下去了。這裏朱元璋也忙走了出來,幸而不曾撞到什麼人,這才把心放下。

流光如白駒過隙間,轉眼又是一年過去了,秀英的潰傷經朱元璋拿藥來敷上,已經全好了,隻是乳房上永遠地留著一個疤痕,將來也算是個紀念,日後成為皇帝的朱元璋果然沒有辜負他的發妻馬秀英。

3、鮮血鑄成揭竿舉事功

其時元王朝的國廷上,正是奸相撒墩當國,整天隻知道剝吸民脂。可憐百姓們被苛稅重捐弄得走投無路,於是紛紛落草。群雄爭競,占地奪城,這個輝煌一時的超級大帝國,眼看著自己這座大一統的錦繡山河,被瓜分得四分五裂,卻就是不肯降低稅賦。在元代的稅賦中,最重的要算鹽稅了,元朝在世祖忽必烈的時候,經由理財家安不哥提議出來,國家便將鹽捐視作大宗的收入,傳到順帝手裏,他手下的那些貪官汙吏本來就是上下搜刮,對此就更是不會手軟。官吏對販鹽的稅賦越是重越是嚴厲,販鹽的就越是要私運;走私的越多,一經給官廳捕獲,處罪也就愈重。朱元璋的舅父郭光卿作為鹽販的首領,自知做這種危險生意是將軍難免陣上亡,在他的數千徒子徒孫中,被官廳捉去治罪的已是不少了,可他已然箭在弦上,想回頭是不可能的。

滁州與鳳陽相去不遠,那一天,郭光卿的幾十艘鹽船,駛過鳳陽地方,被鳳陽守備李忠孝得了消息,帶了五六百個兵丁,去了就把幾十艘鹽船全部扣留。憤怒不已的郭光卿星夜趕回滁州,將鹽船被扣的事,向鹽販們宣布了,眾人聽說,個個怒不可遏。

“現在國家的稅賦這麼重,叫咱們小民如何負擔得起!?咱們口裏的食給貪官汙吏們奪光了,將來咱們就都得做餓殍呀!”郭光卿話猶未了,眾頭目中一個叫耿再成的便高聲大叫道:“官吏既然要咱們的性命,咱們不能不自己保護自己。依我的意見,今天晚上就殺進滁州去,奪了軍械,再連夜殺到濠州,把鹽船一齊奪了回來,豈不比坐在這裏等著受罰受罪好嗎!?”

郭光卿聞言倒躊躇起來,說:“這可是滅族的事兒呀,關係未免太大了,大家還是想一個萬全之策吧。”頭目郭英、吳良齊聲說道:“郭首領不必過慮,咱們現有一個好計,不曉得首領肯照辦嗎?”郭光卿忙問什麼好計,郭英指著吳良說道:“咱們吳大哥有個結義兄弟,姓郭名子興,現在離此十裏的牛角崖落草,手下也有一千多人。他平日裏很有大誌,咱們去邀他前來,舉他做個首領,索性大做起來,成者王敗者寇,轟轟烈烈幹它一場,首領以為怎樣?”郭光卿欣然同意,立時便派吳良前去請郭子興下山,共同舉義。

當時的鹽篷和兵營差不多,都是鹽梟居住的。誰知郭光卿他們商議的時候,事機不密,被一個在州尹衙門裏當差的聽見了,慌忙趕到滁州的州尹署中告密。州尹陳桓忙忙打轎,黑夜裏便來謁見滁州參軍陸仲亨,仲亨也不敢怠慢,立時點齊本部人馬五百名,銜枚疾馳,飛奔到了城外,將鹽篷四麵團團圍住後,兵丁們就大刀闊斧地殺進篷去。

郭光卿從夢中驚醒過來,看見篷外火把燭天,人聲嘈雜,忙跳起身來,就架上抽來一杆大刀。提刀奔出篷門,劈頭正遇官兵,郭光卿知道走漏了消息,隻有拚死仗著一口大刀,如猛虎般殺將出去。

郭光卿砍開一條血路,衝出了鹽篷,隻見鄭三的屍首已倒在那裏。郭光卿這時已顧不得許多,要緊的是趕快逃脫了這裏,以便去照料家中。他才走了十幾步,瞧見官兵正圍著郭英廝殺,陸仲亨手執長槍,親自來戰郭英,因寡不敵眾,看看郭英很是危險。光卿大喊一聲,大踏步趕將上去,幫著郭英,力戰陸仲亨。正打得起勁,忽然橫空飛來一刀,恰砍在郭光卿的臂上,郭光卿“哎呀”一聲,刀已撇在地上了。陸仲亨借此良機,一槍就向郭光卿的臉上刺來,郭光卿閃身剛躲過,不提防腦後又是一刀飛來,郭光卿的頭顱利利索索地就被砍了下來。

郭英見首領被殺,無心戀戰,虛晃一刀,回身便走。陸參軍指揮兵丁策馬追來。郭英且戰且走,沿途碰著了耿再成和謝潤,都也殺得滿身血汙,大家不放心郭光卿的家,於是郭英安排了下一步的行動方案:“咱們且趕到首領家裏去,那時再召集弟兄們,等吳良回來,替首領報仇就是了。”謝潤連說有理,回頭見官兵已不來追了,隻呐喊著在鹽篷中捕人。

耿再成和郭英等趕到郭光卿家裏,卻見門戶大開,牆壁頹倒,屋中已靜悄悄的。三個人內外找不見一人,什物也拋得雜亂,箱籠顛倒。那些細軟物件,好似遭了盜劫一般,都被掃蕩得幹幹淨淨。這時又在夜裏,也沒個地方可以打聽一下情況,正在著急的功夫,幸虧郭光卿家裏的一個老仆,慌急中躲在門後,他見了郭英和耿再成,認得是主人手下的頭目,便走出來垂著淚告訴郭英,原來州尹陳桓帶了官兵,把光卿家中老老少少都捕捉了去。郭英氣得大叫道:“這賊子如此狠心,等我捉著他了碎屍萬段,才算出了胸中這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