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其二: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無複舊池台;
傷心橋下春波綠,疑是驚鴻照影來。
沈園是陸遊懷舊的場所,也是他傷心的地方。他想著沈園,但又怕到沈園。春天再來,撩人的桃紅柳綠,惱人的鳥語花香,風燭殘年的陸遊雖然不能再親至沈園尋覓往日的蹤影,然而那次與唐婉的際遇,伊人那哀怨的眼神、差怯的情態、無可奈何的步履、欲言又止的模樣,使陸遊牢記不忘,於是又賦“夢遊沈園”詩:
其一: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裏更傷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
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隻見梅花不見人;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此後沈園數度易主,人事風景全部改變了昔日風貌,已是“粉壁醉顆塵漠漠”,唯有“斷雲幽夢事茫茫”。
婉兒婉歎
那首小提琴協奏曲如泣如訴纏綿不絕,我就是千百年來傳說中的那隻蝶,化入塵世,被世情所薄,被人情所惡,縱使我振翅飛越八百年風沙,卻無奈於雨送黃昏花易落。
而今桃花落盡的沈園,一直沉默不肯言,忘不了山盟雖在錦書難托的當年,我依然縈繞在閑池閣畔,穿梭在塵封的舊夢間,傾訴著綿綿無絕期的思念。
我的淚痕曉風吹不幹,難以傳遞的無限心事徘徊再三。昔日甜蜜共依偎時,千萬朵的絢麗芬芳讓我留戀,與君共用妙筆寫入千古詩篇。現在我用蟬翼般的生命獨倚斜欄,對抗著風雨交加的淒緊夜晚,一聲聲在心裏對你的呼喚,轉成淒美纏綿的一詠三歎。角聲寒徹,而夜已闌珊,枯萎的我怕人尋問而咽淚妝歡。
在內心裏用全部的赤誠,開成一朵哭泣的紅玫瑰,病魂似秋千索一般糾結於我,我的生命在花紅柳綠間慘淡枯竭,我調謝於一個冬日黃昏。殘陽正如血,映照出這一隻蝴蝶,穿越了這一生的愛情和青春。
你是我心中的強者,傳說中那些你寫給我的詩,都是把淚和血咽下後的嗚咽。我在死後的四十多年一直追你而行,以我的微弱和執著。
為你抵禦八麵來風,我用八百年不變的溫柔,在夢中續寫海誓與山盟。
我華美的羽翼是千年的標本,在時光之流中,恒久地展示著不變的瑰麗。我的心凝固成一滴淚,你在黃藤酒裏醉倒,我的傷痛隨你踉蹌了千年,至今未休。但其實我知道生者比死者更痛,好男兒誌在四方,你不能僅僅兒女情長,我還知道你赤膽忠心,一直在憂國憂民。
紅顏難逃薄命,相知相愛卻不能長相廝守,我隻能為你把此生掙紮成一次壯烈的犧牲。
苦吟著你的詩,等待不屈的旗幟將正義鮮明,八百年來,高舉著光大公正,我們的靈魂一直翩然在黎明。
小樓關不住我的思念,思念草一樣地瘋長。而澆灌它的正是我晶瑩的淚光。
滿城春色,而我眼中隻有這宮牆柳。向著你的方向,暗暗揮動紅酥手。凋落了我生命的最後時光,原來就是這一次邂逅。
分離在我的世界裏,裝滿太多的憂鬱和哀愁。十年後的這一次相逢是命中注定,用整個生命來等候,我的心其實一直守在你必經的路口。
一年又一年,愛你的心依然故我。親愛的表哥,我依然是你的那隻蝶。這一世不變的衷腸與癡情被後世演繹成傳說。
東風惡歡情薄的那一夜,你一定不能眠了。淚痕紅浥了鮫綃透,在我的枕邊,有你的相思在等我。幾年離索,曾經的相親相愛卻連綿不絕,錯確實是錯,不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月下的燭光是時間的移開,永遠移不開城上斜陽映照畫角哀,傷心的仍是橋下春波驚鴻照影來。隻見梅花不見人的無奈何,唱響了八百年的一闋挽歌,關於愛情與命運。這難道就是注定的必然結果?
親愛的表哥,這一朵泣血的玫瑰,早就在天亮之前破碎,是堅定和執著在為你保留著最後一抹紅,此刻,我的麵容蒼白而憔悴。
我望穿秋水的目光彙成長長的江河,可為什麼長河中總不見你歸來的帆影?奪命的嚴冬摧毀了我堅守的最後一道防線,為你,我就是再死上一千一萬次又何妨?
關河夢斷,這一生壯誌未酬。愛又不能愛所愛,憑吊遺蹤,你泫然神傷。而我也在九泉之下為你心碎。
夢斷香消的四十年,沈園的柳都老到不吹綿。可是想念之外還是想念,千古傳唱釵頭鳳,歎!歎!歎!歎人間,情難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