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沈園悲歌釵頭鳳——陸遊與唐婉的生死情(1 / 3)

有一片蒹葭,在露白風清日,看城上斜陽,聽畫角之哀傷,複見詩人陸遊又在沈園裏老淚縱橫!這簡直是不可想象,年八旬猶在此間淚如傾,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此生情衷路,最苦難相守,付一生傷痛,多少清淚,鬱孤台下流。多少愁悲,一番惆悵,有情人,總難如願。怨!怨!怨!縱使生死兩茫茫,卻難忘當年纏綿處,佳人早逝紅粉成土。枉自嗟呀空懸念,誰憐兩心,夜深無寐,望空中正月華如練。憾!憾!憾!

宋高宗紹興十四年,青梅竹馬的陸遊和表妹唐婉喜結良緣。然而唐婉的才華橫溢,以及她與陸遊的親密相愛,引起了封建家長陸母的不滿,最後發展到強迫陸遊和她離婚。在封建禮教的壓製下,雖然陸遊進行了種種哀告和懇求,卻終歸隻能一紙休書說分手,於是這一美滿婚姻就這樣被拆散。

十年後的一個春天,在山陰城沈家花園裏,上演了那著名的沈園重逢一幕。悲劇的最高潮還不是陸遊一揚頭喝下唐婉送來的那杯苦酒,爾後在粉牆之上奮筆題下《釵頭鳳》這首千古絕唱。

紅酥手,黃滕酒。

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

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

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

山盟雖在,

錦書難托。

莫,莫,莫!

最震撼人心的是,在陸遊題詞之後,唐婉孤零零地反複誦讀《釵頭鳳》,再愁怨難排解地和詞一首《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

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幹,淚痕殘。

欲箋心事,

獨語斜闌。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

怕人尋問,

咽淚裝歡。

瞞,瞞,瞞!

唐婉不久便鬱悶愁怨而死。

後陸遊七十五歲,住在沈園的附近,“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勝情”,並為紀念心上人而寫下數首《沈園》詩。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問世人愛是什麼?竟能夠如此深沉地傷痛,在“美人作土”、“紅粉成灰”之後的幾十年,還讓形容枯槁的詩人用將枯竭的生命力吟出“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傷心橋下春波碧,曾是驚鴻照影來”這樣的血淚篇章、這樣的斷腸詩句!

人世間什麼樣的事都可以銷磨殆盡,而真情真愛卻會曆久彌新。知音少,弦斷有誰聽?嶽飛的這個名句之於放翁,看其唯一的紅顏知已卻如驚鴻一瞥,轉眼卻逝,空追憶,卻一生不複能再得,這樣看,放翁一生真是過於淒涼。霜白寒侵,紅葉漫山,湖上輕舟人成各,淡淡風拂麵,卻黯然神傷。

西風吹,落黃花瓣瓣,香飄幾多遠,人兒難相約。傷心莫聽釵頭鳳,忍淚幾多行,沈園不成行,黃花無語,城上斜陽留一抹夕陽殘紅,一闋釵頭鳳,引古今多少詩心起共鳴。

宮牆柳,一片柔情,付與東風飛白絮;

六曲欄,幾多綺思,頻拋細雨送黃昏。

這是錢君陶先生在沈園書寫的對聯。

陸遊北上抗金,又轉川蜀任職,幾十年的風雨生涯,依然無法排遣詩人心中的眷戀,他六十三歲時,“偶複來菊縫枕囊,淒然有感”,又寫了兩首情詞哀怨的詩:

采得黃花作枕囊,曲屏深幌悶幽香。

喚回四十三年夢,燈暗無人說斷腸!

少日曾題菊枕詩,囊編殘稿鎖蛛絲。

人間萬事消磨盡,隻有清香似舊時!

在他六十七歲的時候,重遊沈園,看到當年題《釵頭鳳》的半麵破壁,觸景生情,感慨萬千,又寫詩感懷:

楓葉初丹桷葉黃,河陽愁鬢怯新霜。

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

壞壁醉題塵漠漠,斷雲幽夢事茫茫,

年來妄念消除盡,回向蒲龕一炷香。

陸遊的文才頗受新登基的宋孝宗的稱賞,被賜進士出身。以後仕途通暢,一直做到寶華閣侍製。這期間,他除了盡心為政外,也寫下了大量反映憂國憂民思想的詩詞。到七十五歲時,他上書告老,蒙賜金紫綬還鄉了。陸遊浪跡天涯數十年,企圖借此忘卻他與唐婉的淒婉往事,然而離家越遠,唐婉的影子就越縈繞在他的心頭。此番倦遊歸來,唐婉早已香消玉殞,自己也已至垂暮之年,然而對舊事、對沈園依然懷著深切的眷戀。常常在沈園幽徑上踽踽獨行,追憶著深印在腦海中那驚鴻一瞥的一幕,這時他寫下了“沈園懷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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