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試探(1 / 1)

她最終留在了他身邊。

“泫兮可以成為王爺的謀士。”他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即付於平靜,她知道,也許她已經引起了他的懷疑,可無奈,她隻能如此。

“陌子陽。本王不需要謀士,倒是缺個丫鬟。”陌子陽,他的名字,陌上公子,雲端高陽,

於是她成了陌子陽的貼身侍婢。她心中清楚得很,對於她的身份,他勢必起疑,憑空而出,若然查起,也定是查無所獲。可是,她沒有辦法,她不能離他太遠。是的,是不能。如果離得太遠就會像之前那樣,全身疼痛難忍,身體不自覺的向他所在的地方飄去。

待在王府,轉眼便是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來,她享受的待遇遠非一個丫鬟。單獨的院子,兩三個婢女,衣食無缺,幾乎可以用愜意來形容。可這種感覺十分不爽,像是死刑犯臨刑前總會吃頓好的,她總是有一種隨時會被人利用的預感。

這一天,她側臥在桂樹下,陽光透過枝椏,細碎的光影散落在她身上。可她感覺不到任何溫暖,於她而言,冷暖都無意義,這是一種多麼絕望的境地,她卻在這種絕望下,苟延殘喘了數十年,她所感受的孤獨絕非冷寂可以形容。這也許是隔離她與常人的鴻溝吧。

一種濃鬱的悲涼蔓延開來。

突然,她心中生發出一股煩躁,這種煩躁幾乎令她想要跳起來殺盡天下人!這突如其來的感覺令她倍感疑惑,這時,她的心裏猛然咯噔一下。她的情緒是分開的。一半煩躁,一半淡然,仿佛是有人硬塞給她的一樣!她心底不禁發寒,起身快步離去。

陌子陽立於窗前,燦爛的陽光好似生生被他周身冷凝的氣息隔絕。他恨不得殺了那個皇帝,從他身後緊握成拳的手可以看出。可他不能。時機未到,他隻得隱忍,十五年了,不在這一時。

十五年前,皇帝以“妖女”之名殺死發妻,罷黜太子。從此廢太子受盡皇帝苛責,動輒遠調,說是遠調,實為流放。廢太子多年來逆來順受,聽之任之,隻等有朝一日為母報仇。陌子陽,便是廢太子,前皇後是他的母親。皇帝以莫須有的罪名誅殺糟糠之妻令他怨恨。他的母後是這世上最與世無爭,果敢睿智的女子。他的母後為了皇帝費盡心血,她下嫁之時皇帝還隻是普通皇子。他遇刺,她為他擋劍;他要天下,她為他嘔心籌謀;他要博得好名聲,手刃兄弟之事便由她來做。嗬,他榮登大寶,光芒萬丈,夜夜笙歌,春宵苦短;她空有皇後名頭,困守深宮,紅顏骨枯,再看不見那江南的絕勝煙柳!她一心一意為他,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場空。慘死囚室,兒子遠放,母族被滅,她的過往被消磨的幹幹淨淨。可最令陌子陽憤恨的是前幾日南方大水,官員為逃避責任竟說是妖星亡魂作祟,那位可笑的皇帝居然聽信讒言,派人掘了他母親的墳墓!可憐她隻剩一具白骨卻還要曝屍荒野,若非他偷偷調包,隻怕連屍骨都剩不下,這教他如何能不恨!

泫兮愣愣地站在門口,一種恐懼從心底衍生。這些都是陌子陽和前皇後的事情,她怎麼會知道?她為什麼會有與他一樣憤怒痛恨的情感?她與他是什麼關係?或者她與前皇後是什麼關係?怪不得,怪不得她偏偏現身於他麵前,若是他們血脈相連,那麼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你在幹什麼。”陌子陽的眼底如同結了一層冰霜,冰冷而漠然,與往日的溫潤如玉大相徑庭。這,才是真正的他麼?他在懷疑她,沒錯,她感覺到了,不是猜測,是感覺,她自己的腦中不自覺的浮現他的情緒。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想了很多:她是什麼人?為什麼跟著他?有什麼目的?她背後的人是誰?思維還真是敏捷啊。她在心底嘲諷著。可笑的是,他們如心意相通般,他心中所想,她通通知曉。多諷刺啊,從一開始留她在身邊就不是出於善意,隻是想看看她有何本事,要耍什麼花樣。真是可惡!可為什麼她的心裏鈍鈍的痛呢?她分不清心痛的是她,還是他。

“停止你可笑的想法,我不是故意接近你,也沒有目的。”

“嗬嗬……”他不怒反笑,轉眼間,已飛身至眼前。他伸手捏住她纖細的頸子,手下肌膚如錦緞般柔滑,卻像一塊永遠捂不熱的玄冰一樣冰冷。

“你說本王可笑,本王若不可笑,你早死了千百回了。”是啊,他的身邊本就布滿眼線,她離奇出現,若非他將她帶回王府,她如何能安然無恙?可是,這就值得她必須感恩戴德嗎!被牽連的當然有他,多少人在等著看他的笑話,他不過是自救而已。痛,隻是很痛,是啊,她本就沒有呼吸,又怎麼會有窒息感呢?

“不必徒勞了,你不想殺我,也殺不了我。”他的手俶爾一鬆,她跌坐在地上。

“不要自以為了解本王。”他厭惡這種被看透的感覺,厭惡至極。而她又何嚐不是對看透他的感覺厭惡至極呢?

卻再未言語,隻起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