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的拐彎處,海新猛然見王滿站在那。 海新覺得這拐彎處就象百慕大三角,是個晦氣的地方。上回兒就在這, 羅拉堵到他,給他好一頓羞辱。他看見王滿氣勢洶洶的架勢, 知道自己又在劫難逃。
“海新,我承認我是個花花公子, 我天生就愛漂亮女孩子追逐漂亮女孩子。可我這人有情有意,絕不做苟苟且且的勾當。別看我招花惹草,對陳情,我絕對是死心塌地。 問題是公司的人都知道我對陳情不錯,可你做為我的哥們兒, 借我的房子,撬走我的情人。太拿我不當人看了, 羞辱我到了讓我不能忍受的程度。這口氣,我必須出。”
“你誤解了,那天確實是陳情給我送材料……”
王滿一瞪眼睛:“我尊重你,你也得尊重自己吧!”
海新一攤手:“我和陳情什麼也沒有,王滿,你要冷靜。”
海新想好了,就是刀子架在脖子上,這事兒也不能吐出來。
王滿臉色變紫:“海新,你連承認愛陳情的勇氣都沒有, 你是個男人嗎!”
海新沒說話,低下頭。
王滿揚手,著著實實給海新一個嘴巴:“就打你這一下, 從次咱們的交情就算了解,你我分道揚鑣。但你放心, 我權當做眼瞎,什麼也沒看見,權當做是傻子,什麼也不知道。 念過去的情分,工作上,我該出力的還照常出力。 表麵上我照樣和你親親熱熱,厚黑學那套人事玩意兒,我不比你差。至於陳情,
你沒本事,沒勇氣,就得允許我來上前。對陳情, 我王滿絕對不放棄!”王滿大義凜然的走了。
海新的臉火辣辣的,他窩火, 王滿倚仗什麼這樣飛揚跋扈的?他在公司追逐陳情,就能滿不在乎。而自己就偷偷摸摸, 還常常做賊心虛。海新想罵街,張了張口,見來來回回的人,
又閉住了。
老半天,海新才勉強邁動步。
回到創意室,屋裏隻有老陶自己。他見海新,忙走過來, 神色緊張地:“主任,有個重要的事兒,我務必告訴你。 ”他把門關上,湊近海新的耳邊:“公司有人聯名寫信,告你。 說你和丁文化結黨營私,拉幫結派。還說你和有夫之婦勾搭, 關係愛昧。……說你利用職權,把你老婆弄進關係單位……”
海新渾身冒冷汗,瞬間,一點兒知覺都沒有了。 好一會兒才十分緩慢的說:“知道是誰牽得頭嗎?”
老陶猶豫了片刻,說:“隻知道是一位副經理, 究竟哪一位還搞不清楚。
“你聽到風聲,說我和哪個有夫之婦關係愛昧?”
老陶忙擺手:“主任,我還沒底數, 你是一個作風正派的人,怎麼會有這亂七八糟的事兒。”
海新握著老陶的手:“不,你聽到什麼就給我講什麼?”
“那是他們誣陷你……”
海新急了:“我讓你說!”
“是陳情……”老陶聲音細的象蚊子。
海新的腦袋又嗡地一下,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和陳情的事兒怎麼會泄漏出去的?!是誰呢?不會是羅拉,因為, 與陳情的約會從來沒讓羅拉抓住任何把柄……
老陶氣憤的說:“還有一個人參與了對你的告狀, 雖然沒簽名,但在背後煽風點火。”
海新下意識:“羅拉?”
老陶:“我懷疑,陳情和你的所謂關係愛昧, 就是他編造出來的。這王八蛋連他老婆都敢糟賤,畜生都不如!”
海新以前很反感老陶,覺得這人太虛, 而且總愛搞小動作小把戲。跟他接觸,你得時時刻刻提防著他,說話得小心謹慎,別露出任何蛛絲馬跡,若讓他逮住一點兒, 他會鬧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可眼下,老陶在他麵前變得親切起來。 他拍了拍老陶的肩膀:“謝謝,”底下的話,海新找不到合適的詞兒。 他發覺自己剛才拍老陶的動作太象丁經理了。
老陶不失時機地:“這次廣告城,我跟著去吧? 你把羅拉這小子踢走!”
海新裝做沉思的樣子:“我再想想……”
二
要搬家了,方紅請了幾天假, 公司告訴她得扣半個月的獎金,方紅回答:“你都扣光了也擋不住我請假,我活了三十年,這是第一次安了個家。”
方紅跟海新商量,各自刷兩麵牆,誰喜歡什麼就刷什麼, 各自保密。海新忙攔住:“那算什麼,一進門,兩個顏色。 ”方紅幹脆:“就這樣!”到刷房那天,兩個人各自提著漆桶, 準時會麵在空方子裏,結果,方紅提的是白漆, 海新也拎的是白漆。兩人相視很久,然後持續地接吻,吻的肆無忌憚。 方紅掉淚了:“海新,咱們生疏許久了,剛才你我的默契, 使我對你增添了信任……我們好好生活,行嗎?”說著, 方紅又去親海新,撩得海新把方紅的衣服扒下來。 方紅下意識地喊著:“海新,你瘋了!讓媽媽看見……”方紅突然停住口, 半天莫明其妙的抽泣起來。海新安慰著:“這裏隻有咱們兩個人, 咱們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
方紅就這麼赤身裸體的站著,那潔白的皮膚, 與牆麵幾乎融在一起,隻是乳暈顯得紅紅的,象一粒紅瑪瑙。 海新眯縫著眼睛欣賞著,稍覺遺憾,方紅的乳房平了些, 遠沒有陳情那麼挺拔。但跟方紅結婚, 還是第一次這麼大膽這麼清楚看到方紅的身體,海新一陣衝動,猛地撲過去,揉搓著方紅的全身。 方紅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推開他:“咱們先刷牆,一會兒天就黑了。到那時,顏色就看不準了。”方紅穿上衣服。
空房子成了兩個人的世界,空房子成了釋放情感的媒介。 兩個人一筆一刷用情用心去抹牆,很快,四麵牆潔白了, 泛著一種溫馨。
方紅濺了一身的白點子,她撒嬌地:“讓我去洗一洗。 ”說罷她跑進衛生間。
房間暗了,海新走到窗戶跟前, 夕陽象一個熟透的大西紅柿。那種桔紅,紅得如少女的初潮,似一種熱戀的臉頰。 夕陽周圍的紅被洇得很廣,染編了滿天的輕雲, 映得大地輝煌而聖潔。
方紅不知什麼時候擁在海新的身旁, 水珠還掛在發梢上,周身散發著清香。 那一張原本不漂亮的臉蛋兒滋潤的象破了皮兒的白葡萄,讓夕陽一折射,如出水芙蓉。“海新, 你快看那團湖,多麼象一塊兒紅寶石!”方紅激動地喊著。
團湖被夕陽籠罩著,遠遠望去,那湖麵彤紅彤紅, 水蕩起來,那紅也隨著流動,就好象刮起了一層火。
海新被眼前燦爛的景象所感染,他轉身,緊緊擁抱著方紅, 象吻花一樣吻方紅:“方紅,我想跟你辦事兒。 ”
方紅吃吃笑著:“真想?”
海新點點頭,一隻手在解方紅的裙帶兒。
方紅冷不防:“你心裏曾經想過要和陳情辦事兒嗎?”
海新的表情凝固住了。
搬家那天,海新的嶽母陰了一整天。
屋裏空了,海新的心也空了一多半。 畢竟在這裏生活了有好幾年,而且在這裏與方紅結的婚。
方紅和她的母親麵對麵坐著。
“你無論如何也要讓你弟弟回來,我自己在這住, 沒幾天就得憋死。”
方紅苦口婆心:“媽媽,弟弟在部隊, 不是說回來就回來的。我和海新一定常回來看您。”
“你們一走,就跟那鳥飛走一樣,我指望不上。 你一定讓你弟弟回來。”
海新過來:“您放心,我有空就回來聽您的教誨。 您在婦聯擔任那麼長時間的領導,經驗又豐富……”
嶽母一撇嘴:“你撅什麼屁股拉什麼屎,我早就明白。 你
根本就瞧不起我,你恨不能離我越遠越好。”
海新耷著腦袋,尷尬地一聲不吭。
方紅站起來:“媽,我們走了……”
老人抱住方紅,淚流滿麵,哭泣的喘不過氣來。
方紅也陪著掉淚。
海新沒有驚動別人,而是找的搬家公司的人。 其實沒什麼可搬的,就那麼點兒東西。為了布置新房, 海新買了一個樣式新穎的寫字台和一張席夢思床。海新和方紅結婚時,沒有床, 嶽母把方紅弟弟的床給了他們。 那張床一使勁兒就嘎吱吱亂響亂叫,這也是海新和方紅辦事兒的一個嚴重障礙。 每一次都極為小心謹慎,唯恐弄出一點兒聲音,那會刺激嶽母。 按方紅的話講:“這是在媽媽身上缺德!”
搬家公司的車沒來,廣告公司的汽車卻來了, 從車上跳下一幫人,為首的竟是丁經理。他的身後有老陶, 王滿以及創意
室的大部分人。
丁經理亮著大嗓門:“海新,不是我批評你, 這麼大的喜事,為什麼不通知我們。搬家就是熱熱鬧鬧的事兒, 我替你把搬家公司給辭了。”
海新被丁經理這一舉動所感染了, 他頭一次覺得丁經理這人對他的真誠和支持。
在鞭炮聲中,海新和方紅象舉行婚禮一樣,搬進了新家。
王滿抽冷子把海新叫到一旁:“我要和你說明白, 公司聯名寫信告你的事兒,沒有我。其實我跟你解釋, 顯得我挺沒意
思。可我也得說, 因為公司裏傳說是我把信送到上級領導的,
我惱火極了,這純粹往我頭上栽贓……”王滿的臉鐵青。
老陶負責掌勺,他的烹調手藝還真不錯,煎炒烹炸, 一陣忙活。海新到廚房酬謝他,老陶那麼忙, 還沒忘記給海新提供情報:“上級派人來了解你的情況,找的人有說好的有說壞的,回頭我給你開個名單。另外,準確消息, 是王滿把那封信送到上頭的。”
海新不相信是王滿送的。 王滿最大的長處就是不搞兩麵三
刀,不搞陰謀,而是直來直去。散布這個消息的人很毒, 既隱藏了自己,又把一向專橫跋扈的王滿拋出來。
老陶把一條活魚放在油鍋裏,魚在油裏亂蹦著。
海新覺得自己就是這條魚,被煎得死去活來。
丁經理在喝酒上稱得上是海量,一瓶白酒下肚, 臉不變色心不跳。一桌人喝得東倒西歪,胡說八道,天花亂墜, 而丁經理穩穩當當:“海新,人活得究竟痛快不痛快, 關鍵是敢不敢出氣。不能一輩子看別人臉色行事兒,給別人當使喚丫頭。 我丁文化這輩子不會對別人低三下四,裝孫子。 你海新就得象我一樣,對當副經理的事兒,誰他媽的背後使壞,你就先忍著, 一旦得勢,你就轉過頭來整治他,一點兒憐憫心也不能有。 懂嗎!”
大家借著酒勁兒七嘴八舌。
“丁經理說的對,海新你這人心太軟, 把誰都當成好人。現在誰軟,誰挨欺負。”
“我們可都是支持你海新的,這對你好的, 你也得心裏有數。上級來了解你情況,我們可說了你不少好話。”
“公司將來丁經理掌舵,海新撐船,我們日子就好過了。”
“如今這領導班子,就得是知心人。一朝天子一朝臣, 這從古至今,從中到外,沒有誰不這麼做的。”
老陶端湯上來:“丁經理剛才說的是至理名言, 對你下手的人你不整治,就是對你好的人一種背叛。”
丁經理瞥了老陶一眼:“整治時,得排一排隊, 得分個先後,有個緩急。整治太多了,小心你自己翻船。我這人記性好,整治我的人都刻在我心裏,誰也跑不掉,誰也忘不了。”
老陶惶煌地走了。
喝夠了,說夠了,真話假話說完了, 大家拍拍屁股起身都走了,新房裏終於隻剩下海新和方紅。
方紅拿出一盤磁帶來,擱進錄音機裏。 一陣悅耳的音樂在屋裏飄蕩著,優美的音符在牆壁上撞著跳著,那麼暢快, 那麼愜意。這些音符驅散走屋裏那浮躁、喧囂、庸俗, 而培植了一塊兒淨土。
“海新,你還記的這首曲子嗎?”方紅問。
海新覺得這支曲子太熟悉了,猛丁兒想不出來在哪聽過。 他隨著音樂,把方紅擁到自己懷裏, 剛投進的月光把四麵白牆籠罩成一片銀色。“在伊川咖啡廳……”海新脫口而出。
“對!這曲子叫《天堂鳥》。”方紅興奮地喊到。
“那你就是天堂鳥,你飛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
天完全黑了,兩人誰也沒開屋裏的燈。 天堂鳥在屋裏繼續盤旋著,月光把它披上了一層亮晶晶的外衣,不時, 它還發出嘎嘎的叫聲。
海新和方紅靜靜地躺在席夢思床上,盯著天花板。
“我想我媽媽。”方紅突然說。
“你不是一直盼著能咱們自己生活嗎?”
“沒有媽媽的叨叨,我還真適應不了, 覺得這個世界太安靜了……”
海新摟住方紅:“在這座城市我沒有別人,隻有你。”
方紅躺在海新的臂彎處,“我總擔心有一天從梯子上摔下來,見不到你……”
“不行,你上我們公司來吧。”
“有羅拉在那,我死了也不會去!”
海新為方紅揩著眼窩裏的淚:“方紅,從現在起, 我們好好過……”海新這句話是發自肺腑,他想與陳情最後談一次, 然後分手,他不想再這麼提心掉膽地活著了。
方紅一骨碌爬起來:“我給你買了個能調燈光強弱的台燈,
我給你安上。”方紅說著,在寫字台上忙碌著。一會兒, 她嚷道,“海新,你試試?”
海新坐在寫字台前,擰開台燈,伏在桌麵上, 感到世界上所有的陽光都罩在他的身上,周身那麼暖融融的。 方紅在身後雙手攬住了他:“海新,你還等什麼……”
那一夜,海新和方紅做愛,昏天黑地, 積壓了幾年的衝動都淋漓及至的釋放出來。沒有掩飾,沒有顧慮,沒有幹擾, 沒有保留。高潮時,方紅興奮地喊著, 刺耳的尖叫聲震得房間發抖,海新用手去堵方紅的嘴,被她使勁兒扒來。事後, 當兩個人精疲力盡地躺在床上, 方紅用手婆挲海新的臉:“結婚幾年了,這次才知道什麼是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