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海灘
生我養我的故鄉離海很近,難以訴說對海的感情多深.浩瀚的海水就是哺育我的乳汁.無論走到哪裏,大海都在我心中。
我的故鄉橫跨黃渤兩海,屬曆史上著名的“遼南地峽”。站在高處望去,黃海與渤海的最近相距處不過三公裏。這裏自古便是兵家爭戰的咽喉之地。金戈鐵馬,折戟沉沙,大海撫平了曆史.無論它的狂暴肆虐,無論它的靜謐安然,它的深沉和廣博是永恒的。曾記得渤海灣的微波細浪,像處子一樣溫柔嫻靜,清盈的海水溶著細沙,玩海的漢子深諳海的脾性.故鄉的海灘金石灘極有男人的個性,每一道隆起的浪湧如同不屈的脊梁,滾動的浪頭猶如強壯的肌鍵,凝聚著錚錚力度,用那雄的骨骼,撞擊著大陸,雕鑿著岸邊堅硬偉岸的岩石,塑造了北方的曠遠……
前年的初秋,我住在金石灘老漁民葛五爺家裏體驗生活.葛五爺已是75歲高齡的老人。他的身子骨好似屹立在海浪的岩石。我聽到過許多關於他的故事。日偽統治時期,一個驕橫的日本軍官故意要同體魄強健的葛五爺摔跤。無論他怎樣凶狠地將葛五爺摔倒,被規定不準還手的葛五爺都能從海灘上爬起來,直到日本軍官累的抬不起胳膊。隨這樣的老人出海釣魚,不知為什麼,我心裏好像踩著一塊堅實的土地,有著一種安全感。那天,海麵上湧蕩著五級風浪。葛五爺駕馭的那條小船不過丈把長。他穩穩地掌著槽,駛入了大海的懷抱.小船一會兒被托上浪峰,一會兒又被拋進濤穀。船過“長江流”時,老人說:“記住衛過一會兒,我問你‘船是不是向前走’時,你一定要說:‘是向前走!”,“長江流”是金石灘海域最險的一條急流,呼嘯奔騰的急流上翻卷著無數道開花浪,我死死地謀著船頭那根翹起的龍骨.葛五爺晃著膀子掌格.小船在急流中劇烈地戰栗。船過中流,他大聲吃喝:“咱們的船向前走麼?”我也大聲回答:“向前走!”他問一聲,我應一聲,幾乎喊破了嗓子,用盡了全身氣力。我和五爺在喊聲中好像振奮了精神,樹起了信念,我似乎懂了許多。
潮起潮落,在已有九億年高齡的金石灘,我深深感受到了大自然那迂緩深沉的搏動。生命的海洋,我的創作源泉.十年來,我的作品幾乎都是蘸著海水寫成的。不要以為隻有文人墨客會寫詩作賦讚美金石灘。在金石灘的一次論證會上,我親耳聆聽了北京大學地質係教授鄭轍宣讀的一篇詩一樣的論文。金石灘猶如一首生命的詩,一幅人生的圖畫.在這裏,你可能領略到九至三億年地球進化的年輪,那是生命銘刻於岩石上的不朽軌跡.碧海間那一處處深紅色的雄渾峭岩分外生輝,它就是凝固的血液。紅色的岩石是創造生命的紀元震旦紀,這個紀元是地球進化史上的快節奏階段。紅色―快節奏的標誌,生命的象征,一幅自然之神用血液描繪的圖畫.畫家廣庭渤先生曾攀到這絢麗的峭岩上,舒展四肢,用血肉之軀模仿那原始的岩畫上的造型做出一個大寫的人字圖型.而我,則多想溶化在那湛藍湛藍的海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