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的髒手碰哪兒呢?滾開,你這叫花子!”
隨著萬秀倏地站起,他背後的包袱也散開,裏麵的東西掉了一地。包袱裏都是河覽的母親親手做的衣服。看到萬秀慌慌張張地去拾衣服,洪女準備上前幫忙。
“我幫您……”
“走開!快走!”
“是是,我走就是了。那麼二位慢走。”
洪女的最後一句話裏帶著不快,但她本來就盼著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因而也有一絲高興。也許正因為如此,萬秀的話音才剛落,洪女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身為女子,她竟然跑得非快。
“視日大人,您不要緊吧?剛剛包袱散了,所以請您稍等一下。”
萬秀看到大人好像點了點頭。於是他攤開包袱,著急地拾起落在地上的衣服。他擔心再耽擱一小會兒的話,要被可怕的巡邏兵抓走。
河覽放下抱著頭的手,閉著眼緩緩抬起了頭。就在這時,河覽不斷嗬出的白氣好像全都吸進了身子,瞬間就消失在嘴裏。再也沒有氣息從嘴裏吐出來。河覽站起身,他沒去管掉在地上的拐杖。他睜開眼簾,這次是普通人的黑褐色眼珠,他說道:
“河覽,竟然犯了錯。竟然在冬至的晚上離開景福宮……”
雖然聲音是河覽嘴裏發出來的,但這話卻不是屬於他自己。
“啊?您說什麼?我沒聽清。視日大人請您稍等片刻。包袱不小心散了。”
萬秀嗬著白氣,專注於把包袱恢複原狀。感覺到身後的河覽站起來了,他的動作變得更麻利。終於,他把包袱紮緊了捆在背後起身。
“大人,都弄好……”
費心整理的包袱又一次輕飄飄地掉到地上。萬秀一回頭就看到大人的背影,他正奔往乞丐離開的方向。隨後,河覽和乞丐一樣瞬間消失在黑暗中。河覽消失之後,萬秀還呆呆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失了魂似的。
自萬秀八歲入宮做了中禁[1],近五年來一直作為河覽的眼睛,一直伴隨他左右幾乎從未離開河覽。但萬秀還是頭一次見到奔跑著的河覽。因為盲人是無法奔跑的。他居然看到視日大人正像普通正常人一樣,不對,他跑得比一般人更靈活敏捷。
“不,不是的。是,是我,看,看錯了。這不可能不是嗎?”
萬秀顫抖著手把包袱抱進懷裏,然後拾起了拐杖。再往前點肯定能找到困在黑暗中的大人,大人沒法走遠,很快就能見到他的。萬秀帶著這樣祈禱的心情跑了起來。可是萬秀怎麼走也沒發現河覽的身影。他停下徘徊的腳步,因為他發現了河覽掉在地上的紗帽。萬秀的眼淚湧了出來,那是他因為陷入恐慌而流出的淚水。他一下子癱坐在紗帽前,雙腿顫得沒法繼續行走,更沒法站著。困在原地的不是河覽,而是萬秀。他殷切地祈禱有誰能經過這裏,或者快點到宵禁時辰,讓打更的巡邏兵過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