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浩說的都很有道理,也正因為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有道理才會令李瑢心有不安。李瑢不禁開始懷疑起眼前的這個人,崔元浩他怎麼了?他不是我所熟悉的那個帛瑜畫團團主了。帛瑜畫團被青門畫團和圖畫院踩在腳下,前路都堪憂,結果他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沒錯,是我想太多了。“猜忌也好信任也罷,凡事都是過猶不及。”這句話正好應景。崔元浩老老實實回答就夠他受了,哪會有功夫想其他?一定是我多想了。那就暫且相信他說的這些完全符合邏輯的話吧,暫且……啊!話說回來,那幅禦容畫像真的被燒毀了嗎?
“哎!真想看一眼甘允國的畫作啊……除了禦容畫像之外,他可有其他存留下來的畫作?”
“嗯……”
崔元浩看起來是真的陷入了苦惱之中,他是真心想為自己找到其他畫作。他還是曾經那個自己熟悉的帛瑜畫團團主。那他之前所說的話果真都是事實嗎?李瑢在心中暗想。
“我們帛瑜畫團是沒有的。小人還在圖畫院的時候,甘允國就已經不輕易動筆了,若非禦容畫這種的差事基本不會提筆。就連為士大夫繪製肖像畫的委托也全部回絕,他的傲慢也遭到了士大夫們的譴責。”
“圖畫院沒有遺留下的畫作嗎?”
“甘允國號顧仁,本是中國人。據小人所知,甘允國憑借人物圖而名聲大振,後被召進圖畫院。任職於圖畫院後,大事小事幾乎都接手了,就算圖畫院留有他的畫作也很難區分出來。因為圖畫院的畫員需要接受臨摹訓練,那裏存留下來的畫作大部分都是這種臨摹畫。臨摹畫徹底限製了每個人的畫風,所以即便有多人繪製出了多張畫作,但看起來卻像是同一人所作……”
除非是一同作畫的畫員,否則是難以辨認出來的,這點李瑢也不得不承認。從過去到現在,圖畫院一直是扼殺天才的搖籃,在此處作畫稱不上是真正的繪畫,而是作業罷了。即便是再有天賦的畫員,經過漫長歲月裏枯燥反複的作業,最終都會變成平庸無奇的畫員。畢竟連安堅這樣的畫員在畫山水畫時,偶爾也會不可避免地被鳥瞰圖的繪畫習慣所影響。若是在共同協作繪製地圖或儀軌[1]時,有人摻雜了自己的畫風到其中,那麼那幅畫必定會被作廢。然而圖畫院目前收藏的作品都是這樣共同協作完成的。
崔元浩突然坐立不安,臉上的表情也跟著扭曲起來。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讓他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李瑢擔憂地望著崔元浩,二人視線交彙,最終崔元浩按捺不住先開了口:
“安平大君,恕小人直言……”
“但說無妨。”
“請,請您允許小人伸一下腿,跪了太久,腿麻了……”
“啊……好,你自便。”
崔元浩轉過身伸直了腿,然後用手指沾上唾沫不停地往鼻子上蹭,拚命想要緩解腿麻症狀。他已經將大部分實情說出來了,不過“大部分”並不代表“所有”,他對某些部分有所保留。而且他所了解的情況中,或許有一些是不符合事實的。但不想被對方質問的話,主動說出那些能說出口的內容才是上計。如若不然,在回答接二連三的質疑時,極有可能致使事實歪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