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為您畫畫嗎?”
父親看了看河覽,又看了看洪天起,大概是錯把二人當成了買畫的客人,所以才會向他們乞求作畫。河覽見狀,問道:
“姑娘,您的父親擅長畫何種畫?”
洪天起在父親麵前蜷坐著,靜靜地望著他。父親摩挲著畫筆,焦慮不已地等待下筆作畫的機會。
“小女子不知,因為小女子從未見過父親的畫作……小女子是愛畫山水畫的,所以小女子推測父親大約也同樣擅長山水畫,但也僅僅是推測罷了。不過既然父親曾經就職於圖畫院,想必什麼都擅長。不,應該說是曾經很擅長,所以才會接受各式各樣的要求。”
“姑娘可曾讓自己的父親作畫?”
“有。”
“姑娘選了何種畫?”
洪天起一時沒有回答。她沉默了半晌,隨後咽下了含著淚意的歎息,回答道:
“我請父親畫的,是肖像畫。”
河覽伸出拐杖探路,下一秒便碰到了洪天起的父親麵前的草席,那正是客人拜訪時所坐的位置。河覽當即反應過來,順勢盤腿坐了下來。
“請您給我畫一張肖像畫。”
洪天起聽完嚇了一跳,抓住了河覽的胳膊。
“您不必這樣,我父親現在是畫不好的。”
洪天起話未落音,洪父便已經一臉興奮地往硯台裏倒水磨墨,但他的目光卻從未離開過河覽的臉。
“您能否睜開眼睛……”
他醉醺醺的,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句,令人驚訝的是河覽竟然聽懂了。
“在下的眼睛有些不同尋常,這顏色可能會嚇到您。”
“這世上本就沒有平凡的東西。大家的膚色看似一樣,其實各有不同,眸色也是如此。甚至同一個人在不同的人眼中也會呈現出不同的色彩。”
“即便所有人都說是紅色的東西,也會如您所說的那樣嗎?”
“那是自然。因為紅色也分許多種類,他人眼中的紅色肯定與我眼中的紅色不同。隻不過,大家都不知道其中的差異罷了。”
“在下非常有幸能請您畫肖像畫。”
河覽睜開雙眼,出人意料的是洪天起的父親竟然完全沒有受到驚嚇,他隻是端詳著對方。估計妖魔鬼怪委托父親畫肖像畫,他也不會大驚小怪,仍然會淡定地給對方作畫。萬秀坐在河覽旁邊的草席角落上,而石頭則是坐在洪天起的父親後方的石頭堆上看著河覽。
“嗯……這麵容確實不好畫啊。”
洪天起伸直蜷縮著的腿,坐到了河覽身邊的草席上。隨後,她問手握畫筆的父親:
“您方才說,公子的麵容不好畫是嗎?”
“沒錯,著實難畫。”
洪天起心想:“沒準能從父親這裏問出自己無法下筆作畫的緣由。”一想到此,她不禁內心雀躍,上身微微傾向父親,眼巴巴地望著他等待下文。
“這,這是為何?懇請洪畫師指點一二。”
“這……大概是因為沒有留白。”
洪天起毫不猶豫地看向河覽,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這張她早已看了無數遍的臉。
“留白……究竟是何種留白?”
“並非是在作畫對象的臉上……”
洪天起聞言將目光轉向父親,隻見父親再次開口:
“我說的,是我們這些執筆的畫師腦海中的留白。”
父親看著洪天起如此說道,而在提到“我們”二字時,其目光更是準確無誤地對上了洪天起的眼睛。短短一瞬,他便將眼神移回了河覽的臉上,隨後又看了看硯台中墨水的濃度。但洪天起敢肯定,剛才的四目相對並非她的錯覺。
“父親,您能認出我嗎?”
“我膝下並無子嗣。”
“那您覺得我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