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二十年(1438年),農曆戊午年二月十五日|
洪天起走進河覽的房間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牆壁,然而迎麵而來的卻是空空如也的牆壁。她暗自猜想:“被摘掉的畫去了哪裏?莫非在漆黑的壁櫥中?還是在其他人手裏?”負麵思緒接踵而至,洪天起臉上不免又多了幾分黯淡。孟思誠將洪天起的神情都看在眼裏,說道:
“不知這位貌美的女子是?”
洪天起立刻弓腰行禮,崔涇則代她答道:
“這位是圖畫院所屬的畫員,她將協助小人繪製大人的肖像畫。”
“你說她是圖畫院的畫員?女子怎麼可能是畫員!”
洪天起屈膝跪坐著說道:
“小女子名叫洪天起,目前是圖畫院的學徒。”
崔涇一邊將畫具拿出來擺放,一邊補充介紹道:
“簡單來講,她就是圖畫院的一介學徒罷了,因畫藝出眾,所以特意從外部聘請來的畫師。一切都交給小人,請大人放一萬個心。更何況這幅肖像畫由小人主筆,洪畫師隻是給小人打打下手。”
“身為一介女流之輩,卻能被圖畫院聘請,其畫藝想必是非比尋常吧?”
“小女子仍有諸多不足之處。”
洪天起說罷,又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牆壁。她心中明知消失的畫作不會突然重新出現,但仍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向牆壁。
“看來洪畫師並非初次到這間房間來。”
崔涇回答道:
“小人也並非初次拜訪。”
“既然崔畫師說自己‘也’並非初次拜訪,那就表明洪畫師此前曾進過這間屋子吧,嗬嗬嗬,肯定是我家覽兒在的時候進來的吧?”
聽他親昵地提及河覽的名字,洪天起情不自禁地望向孟思誠,末了才想起對方身份尊貴,趕忙低下頭去。這一番動作也沒逃過孟思誠的雙眼。
“莫非洪畫師更擅長山水畫或是四君子畫?”
“各種畫作小女子均略懂一二。”
洪天起話音剛落,崔涇便接過話茬說道:
“正是,洪畫師最擅長山水畫,但這並不代表她的肖像畫技藝不盡人意。”
對於眾士大夫將文人山水畫當作驕傲的資本之事,孟思誠心裏自然是跟明鏡似的,就連安堅也一直承受著士大夫們的蔑視,更何況是出於女子之手的山水畫……
“這麼說,你的前路想必是遍地荊棘。莫非我家覽兒掛在牆上的畫就是出自洪畫師之手?”
洪天起的目光迅速掃了一眼空蕩蕩的牆壁。
“看來那些畫原本掛在那麵牆上。”
洪天起直直地盯著孟思誠的臉,隻見他一臉慈祥,仿佛是鄰家的老爺爺一樣。這一次,她沒有躲避對方的視線,而是直視著他問道:
“請問那些畫如今在何處?”
孟思誠十分欣賞洪天起的眼神。一個人的氣韻並非用眼睛就能識別,所以即便是雙目失明的河覽也定能感受到洪天起由內而外散發的氣韻,即靈魂之氣。正因如此,他才會情不自禁地傾心於她,畢竟靈魂之氣的交流是相通的。
“在覽兒景福宮住的房間裏。”
洪天起聞言睜大了眼睛,眼眶微微一紅。
“還以為他扔掉了……”
“別說是扔了,那小子明明看不見,還把它們掛在牆上寶貝著呢。那家夥要是知道老夫多此一舉地傳話給你,怕是要埋怨老夫了。不過嘛,老夫本來就喜歡多管閑事,嗬嗬嗬,事已至此,老夫想再多嘴一句……”
崔涇突然起身,說道:
“小人去解個手。”
說罷,他沒等對方應允便匆匆出了門。孟思誠看著緊閉的房門點點頭,他心想:“這個年輕人察言觀色的能力還真是一絕,看他特意將洪天起帶到府上這一行為也能知道。一般來講,這類人往往能夠平步青雲,可想而知,崔涇日後也會如此。”孟思誠看著洪天起獨自楞楞地坐著,柔聲對她說道:
“那小子是不是總惹人傷心?他就是那副臭德行。”
“什麼?沒有的事!河視日性格正直,脾氣又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