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起在腦海中回憶著金文雄的山水畫,並將它鋪展開來。依稀間,她仿佛看到失去了食指和拇指的右手輕輕撫過那張畫紙。她心想,難道甘允國自斷手指是為了杜絕代筆?那一句“我終於自由了”,莫非正是此意?
李瑢將金文雄的山水畫卷起來,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圓筒中。
“本大君要去見見畫評家,洪繪史可否與本大君同行?”
“這可使不得,小女子今天還有一籮筐差事要完成……”
“本大君不想把你留在此處,獨自離開。”
“大君這是何意?這裏是小女子當差的地方……”
“本大君說不想,那就是不想,還需要額外的理由嗎?崔畫師也要一同趕工吧?”
“是,小人還有沒做完的差事。”
“知道了,那你們趕工吧。隻許你們趕工,不許做其他事,知道了嗎?”
明明是李瑢拖著要趕工的人做了半天其他事,這話似乎怎麼都輪不到他來說。不過他畢竟貴為大君,即便待人沒架子,他仍然是無法以品階衡量的高貴身份之人。嚴格來講,崔涇和洪天起甚至都不能在他麵前抬頭,而正是身份如此高貴的李瑢竟親自抱著裝著畫作的圓筒走出了畫坊。
“安平大君大人,真是位令人心生感激的人。”
崔涇坐在椅子上,一邊翻著自己要畫的畫作,一邊說道:
“你這突然莫名其妙說什麼呢?哦!難道是感謝安平大君大人將河視日帶到此地嗎?”
“如此說來,這一點也值得我感激。不過比起這些事,我更感激他小心嗬護著那些畫。”
“安平大君大人來時也是如此。”
“所以說啊,正因為他始終如一愛護這些畫作,才令我心生感激。”
崔涇心領神會,微微揚起了嘴角。這幅畫作所承載的名譽岌岌可危,並且極有可能轟然倒塌。對於那些更重視名譽的人來說,如若畫作的名聲低到塵埃的那一天真的到來,這幅畫必定會遭人遺棄。但李瑢對於名譽掃地的畫作依然欣賞不已,這讓崔涇也不得不點頭讚許。
且不論對這幅畫的評價如何,若真的查出是代筆之作,金文雄自然免不了受一頓指責,而那位代筆的畫師也難逃詰責。即便是畫低賤不入流的畫作,畫匠都是有自尊心的,寧可空著不署名,也不能容許自己的畫上寫他人的落款!這應該是他們的底線。所以同為畫師,他們無法容忍那個為金文雄代筆的畫師。而目前無法確認其是否是代筆之作,或許對那個畫師而言,這反而是不幸中的萬幸。
崔涇將手上的活兒推給洪天起,自己則是蜷縮著躺在了地上。
“喂!”
“喂?瞧瞧你這語氣,我要睡了,你把這些都搞定。”
“你讓我一個人搞定這些?”
“我昨日為了趕工,可是一夜未眠。”
“那是你的私活兒啊!”
“圖畫院本來就是這種地方,能者多勞。你要是再吵我,我就給你增加工作量,你自己看著辦吧。”
崔涇幾乎是在合眼的一瞬間就入睡了,洪天起則是對著他的背影,張嘴無聲地罵遍了所有難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