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洪天起是近期才授封的官職,她的位置在九品官員的最後方,崔涇站在她的身邊低聲說道:
“你還是先來說服我吧,還能稍微理解你那瘋狂舉止的也就隻有我了,不是嗎?”
“對不起。”
“自己闖的禍你自己收拾吧,瘋丫頭,唉,發個瘋也這麼另類!”
河覽站在席位上這才慢慢理清頭緒,現在幸福感取代了之前的憂心。世間有個哪怕是在老虎麵前,也甘願奮不顧身地去愛自己的女子,光是她的存在就足以讓他萬分感激了,更何況她還是自己深愛著的那個女子。心中油然而生的喜悅讓河覽不禁紅了眼眶,此時此刻的他被幸福感包圍著,根本無暇擔憂。
在進行誕辰慶典時,洪天起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禦道上那隻晃來晃去的老虎。它並未幻化成少女的模樣,而是以老虎的模樣呆著。洪天起突然覺得自己尋覓了一整個冬天的老虎或許就是它。隻見那隻老虎像是惡作劇一般跳上了勤政殿月台[2],隨後俯視著下麵彎腰鞠躬的官員們。看著它那威風凜凜的氣勢,儼然就是辟邪用的猛虎圖的原型了。
洪天起藏在唐衣之下的手已經蠢蠢欲動了。她恨不得立刻拿起畫筆在白紙上揮舞一番,然而她之前已經闖下了大禍,她不能再闖禍了,因此隻能拚命地讓自己的雙腳定住,站在原地。
漫長的慶典終於結束,而那老虎也早已消失不見。聖駕離開,洪天起的腳也終於可以動了,然而不湊巧的是按照禮法,官員們必須按品階高低依序退場,洪天起急的在原地直跺腳,她連一刻都覺得如一年般漫長。好在這漫長的慶典已讓那些年歲已高的官員體力不支,一結束便匆匆去尋歇腳處,等輪到洪天起時她邁開步子就跑了起來,甚至快到超過了先她一步離開勤政殿的崔涇。崔涇見她跑得飛快,不禁也跟著跑了起來。
“喂!你該不會是急著去解手吧?發生什麼事了?”
“我要去畫畫。”
從此處到帛瑜畫團路途未免太過遙遠,雖然圖畫院稍近了一些,但似乎過去也要花上很長時間。如此一來,想要尋一處既能夠作畫,又備有各式各樣畫具的地方,也就隻有書雲觀了。二人朝著書雲觀飛奔而去,中途即便遇到了漫步的河覽洪天起也沒有停下。
洪天起一走進畫坊便將遮麵摘掉扔到了一旁,急匆匆走進屋內。她將原本疊放在桌子上的畫板鋪到了地上。崔涇一把將工作服丟給她,說道:
“你先把這個換上,我幫你磨墨。”
“好,謝了。”
“主上殿下的禦容可畫不得,這你也知道吧?”
“我根本就沒看到龍顏啊,我畫別的。”
“也對!你離得太遠了。”
洪天起久違拿起畫筆,崔涇對此既感到擔憂又有些許期待。擔憂的是,好不容易被壓製住的畫氣再次被引了出來;期待的是,他又可以見到無比喜愛的畫作了,崔涇當然是站在“期待”的那一邊。因為他從一開始就反對壓製洪天起的畫氣。即便英年早逝、即便得失心瘋,他也仍然希望洪天起能夠繼續畫出屬於自己的畫作。這樣即使某一天她離世了,至少還有遺留下來的畫作可以被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