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德心看到手拉著手並肩走來的父女倆,一時驚訝到說不出話來。洪天起跑上前抱住母親道:
“母親!我陪父親回來了。”
“你怎麼會……”
洪天起沒有回答,隻是默默的抱著母親。記不得女兒並非父親的過錯,過去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父親的過錯。洪恩吾放下畫具,跨坐在門廊上望向天空,看起來心情不錯。
“母親,我看到父親的畫了。”
金德心撫了撫女兒的肩膀,哽咽著說道:
“原來如此,真是太好了。我也想看一看呢。”
“母親也沒看過父親受傷之前的畫作嗎?”
“我連張紙片都沒見過。你父親每次回了家,稍作休息便又要忙著出門了。一個月好不容易才回來一次。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那麼多事情要忙……”
“父親不是給你畫了處容畫嘛。”
“你父親負傷之後家裏才開始貼的處容畫。在那之前你父親甚至沒有時間為我畫一幅處容畫。”
“就算是央求父親也該看一看才是。父親的畫真的……真的很了不起。”
“那我也得看得懂才行啊。我說!那你給我看過畫嗎?”
“沒有嗎?”
“嗯。一次也沒有!”
“是嗎?”
“我隻看過你進帛瑜畫團之前繪製過的畫作。”
“那時候我還很小呢。”
“直到現在我還會時常拿出來看上一看。”
“您還留著呐?”
“當然了。”
“呃啊!怪丟人的,您為什麼還留著那些畫啊?”
“你父親他喜歡。”
洪天起驚異地輪番看向母親和父親。金德心走入房中,取出一個籮筐,將其中一張胡亂塗抹的畫作遞給了洪恩吾。接過畫作的父親笑得格外燦爛。眼淚在洪天起的眼眶裏打轉。這麼看來,不隻是母親,她也不曾將自己的畫作拿給父親看過。這是從她小時候進入帛瑜畫團開始就不曾有過的事情。
“母親!我借用一下父親的畫具。”
洪天起借用父親的畫具,揮筆繪製畫作給父母看。與此同時,暫存於禦容齋所內的太宗禦容前聚集了一眾畫員。上至經驗老道的資深畫員,下至青澀稚嫩的年輕學徒,所有人無不在用敬佩的目光膜拜學習。
洪恩吾將女兒的畫作置於枕邊,安然入睡。近來因為痛症有所緩解,他鮮少會被疼醒而出去找酒喝。父親平穩的呼吸聲令洪天起獲得了內心的安穩。金德心坐在昏暗的火光下做起針線活來。洪天起望著母親疲憊的眼睛說道:
“倘若父親不曾遭遇變故,現在還在圖畫院作畫的話,母親也不會如此辛勞了吧?”
金德心似乎是覺得荒唐,笑著回應道:
“哈哈哈,你這孩子。倘若真的如此,我們的日子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嗎?好不到哪裏去的。反正圖畫院的官職連一升米都拿不回來。”
“即便如此……”
“我們一家三口子能像現在這樣在一起,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父親若是能認得出我就好了,哪怕隻有一丁點記憶也好。這也叫貪心嗎?父親為何總說我一出生就夭折了呢?我出生的時候身體不好嗎?啊!上回醫官們不是說我哪裏不太好嘛。對了,是眼睛!他們說這也許就是我一直頭痛的原因。”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當時也怪我太無知,差點鑄成了大錯。身體不好的不是你而是你父親。你父親難道知道那件事?當時他幾乎失去了意識,我還以為他不知道呢……”
“究竟出了什麼事?”
“你出生的時候眼睛是看不見的。”
“眼,眼睛……看不見?”
“這純粹是我的錯覺罷了。不過當時還是覺得整個世界一片灰暗,連活下去的念頭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