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二十年(1438年),農曆戊午年五月十七日|
河覽等候在圖畫院前。洪天起在發現河覽之後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她害怕河覽再次推開自己。河覽沒有朝她走來,即便萬秀的動靜已經讓他有所覺察,他也沒有率先邁出腳步。等不及的洪天起率先朝河覽走了過去。而他依然一動不動地待在原地。即便洪天起的腳尖微微觸碰他手中的拐杖,也不見他有任何反應。洪天起心裏一陣發毛。
“是,是小女子。”
“你來了啊。”
河覽沒再多說什麼轉過身邁起了步子。萬秀輪番瞄了瞄二人,而後快步跑到河覽身前,走在最前麵。惴惴不安的洪天起則跟在後麵。為了不讓河覽的身影漸行漸遠,她緊緊貼在了河覽身後。然而這麼做依然沒能令她安下心來,於是她伸手抓住了河覽的衣角。這畫麵看上去就像盲人在給正常人帶路一樣。即便如此,洪天起也不準備放手。她沒有詢問河覽要去往何處,去哪對於她來說並不重要。
洪天起跟隨河覽來到的地方不是別處,而是河府。待萬秀敲過門,不一會兒石頭就和往常一樣笑容燦爛地上前迎接。
“您回來啦?洪繪史大人也……”
洪天起趁河覽正要進門的空檔,搶先鑽了進去。因為她擔心河覽進去之後會將自己關在門外。對於洪天起的舉動,河覽一言不發,徑直走了進去。洪天起越過大門之後便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她悄悄重新回到河覽身後,一邊察言觀色一邊關上了大門。河覽依舊一言不發。也沒有做出任何舉動。隻是他的視線始終不看向洪天起。石頭覺察出異常,悄悄帶著萬秀離開了那裏。
“你不該跟來的。”
河覽好不容易開了口。洪天起卻沒聽明白其中的含義。河覽將手中的拐杖抵向前,背靠大門而立。大門發出的嘎吱聲響蓋過了洪天起吞咽口水的聲音。
“你不跟來,我還能放了你。”
洪天起這才明白過來,河覽並不是倚靠在大門上,而是堵住了大門,不讓她出去。
“是你自己走進來的,現在可不能反悔了。哪怕我日後可能會取你性命,現在也要和你在一起。”
洪天起慢慢朝河覽走了過去,而後輕撫他的臉頰。指尖傳來的溫度是暖的。河覽多情的黑褐色眼眸甜蜜地低語道:
“把你的性命交給我吧。”
“……樂意之至。”
“我現在的狀態依然不穩定,所以姑娘依然處在危險中。”
未來還未到來。現在沒必要因為這個還未到來的未來而心生畏懼。
“即使明天就將迎來死亡,小女子也要和大人在一起。因為沒有你的人生隻會更加不穩定,更加危險。”
“離開姑娘我實在不知該如何活下去。思來想去我也隻能得出這一個結論。”
“雖然這麼說實在有些不知羞恥,但小女子同樣也隻得出了這一個結論。”
河覽用指尖輕撫洪天起的發絲。他的手比春風還要溫柔。河覽在將嘴唇覆在洪天起嘴唇之上的同時閉起了眼睛。這種時候並不需要眼睛的存在。他們吻了許久,柔情蜜意在彼此之間來回傳遞。然而接吻之後洪天起說出的第一句話裏卻帶著不悅。
“倘若小女子沒有跟來呢?”
“也許……就算你沒有跟來我也不會放你走。我一開始就沒打算放你走。”
“什麼嘛,隻有小女子一個人提心吊膽惶惶不安嗎?哇!大人太壞了!”
“我比你還要惶惶不安。”
河覽的嘴角揚起明媚的弧線,眼梢也是一樣。他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河覽這一笑讓洪天起犯了難。怦然心動的她已然忘卻了其他情感。
“我可有說過愛你的話嗎?”
“大人這麼吝嗇的人,怎麼可能說過。”
“原來如此。”
洪天起懇切地等待河覽說出後麵的話。然而河覽隻是抬起頭朝遠處大喊道:
“石頭!你在哪裏?”
洪天起並不知道河覽為何要在這種時候尋找石頭,眼睛卻始終不離他的嘴巴。不一會兒石頭便遠遠地跑了過來。
“主人,您叫小的了嗎?”
“籌辦婚事吧。”
所以你什麼時候說愛我啊?洪天起在心裏默默問道。